今天是2018年6月18日,端午节。自从我知道端午节是民国时期总统令宣布的夏节以后,就分外地觉得这个节日可亲。究其原因,有点可笑,不过是夏节这个叫法甚合我意。
吃南瓜、西瓜时,常突发奇想有没有东瓜、北瓜,我住的城市有西外、南外、北外,我会想干嘛没有东外?这下多圆满,春节、夏节、秋节、冬节,全齐了!呵呵!
小时候,妈妈称端午节为端阳节。我一直以为又是农村的土话,长大了才知道端午节的别名不是一般的多:端节、午节、灯节、菖节、蒲节、五蛋节、女儿节、龙舟节、屈原节......习俗也很多:食粽子、挂艾叶、赛龙舟、熏黄烟、喝雄黄酒......
老家不兴吃粽子,那时候也没有见过粽子什么样儿。每到端阳会蒸包子、炸麻花。妈妈提前一天发好老面,端阳节一早,她就开始忙活。和面,蒸糖包子、菜包子、肉包子,爸爸则在一旁负责炸麻花。面揉得很劲道,爸爸把它拉成细长条,一手拈着头儿,另一只手快速地绕圈转动,等到一定的时候两手一合,手一松,面条条儿就自动缠绕扭成麻花。热锅上油,我们弟弟则负责打杂,递东西呀,添柴呀什么的。家里的筲箕垒成小山包,全是包子、麻花。往往还没到中午饭呢,肚子已经饱了。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农忙时节,饿急了从坛子里取出一把麻花,就着稀饭或者白开水充饥。我一直都不喜欢麻花应该与这种体验有关系。
老家在山上,赛龙舟是没有办法见到的。电视里面那种百舸竞发、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盛况一次也没有感受过。但端阳挂艾叶菖蒲、雄黄酒、熏黄烟是再熟悉不过了。
妈妈说端阳那天,百草为药。我是不信的!平日里都是草,一到端阳这天突然就变成药了,有那么神奇吗?我妈没读过什么书,她是解释不清楚的。知道没有办法说服我,总是早早地割来艾草,扯来菖蒲胡乱绑成人形挂在门前。香艾、苦蒿我天天割猪草会不知道?菖蒲奇怪的味道更是难闻。平时稀松平常不招人待见的杂草到端阳这天一下子神圣起来,还被妈妈正儿八经地挂在门上备受崇敬,总觉得五迷三道的。
其实,这些植物本身就具有药用功效,只是妈妈也不知道它们具体的药用价值,只知道挂在门上能够驱虫辟邪,所以独在端阳这一天赋予它神奇。
许多年后读到:“阴历五月初五,旧俗谓之端午。是日也,缚艾为人,削蒲为剑,悬之门上,以避鬼魅......”便想到小时候对妈妈那份将信将疑来。
那个时候,婆婆还在,跟我们住在一起。她白天会割一小篓野草,熬上满满一铁罐,硬逼着我和弟弟喝上几口,余下的变成洗脚水。还念念叨叨:好好洗,蚊虫不咬......乡下的蚊子不认人的,每年夏天,我们都被叮得又痒又躁,浑身抓挠,于是乖乖地喝两口苦苦的艾草水,把露在外头的地方都洗个遍。记忆中的端阳节永远充盈着这浓浓的药草味儿。
傍晚时分,爸爸把我们从屋子里赶出去,点燃黄烟,熏遍家里的每个角落。那黄白色的浓烟裹挟着刺鼻的硫磺味儿满鼻孔钻,我们手忙脚乱关好门窗,在院子里玩到天黑才回家。晚上,那味儿也久久难散,连吃包子、麻花的胃口也败坏了。唯一感兴趣的是雄黄酒,感觉像兑的火药,黄黄的,散发出怪怪的味道。婆婆总会小小地咂上两口,爸爸说雄黄酒微毒,不许婆婆让我们尝,她便用筷子头蘸上雄黄酒点在我们的额头上,弟弟觉着好玩,也用手指蘸上在额头上画“王”字。
农忙时节,大概只有这一天可以待在家里好好吃个饭。这个带着淡淡草香的节日对于我们孩子来讲,算不上什么节日。
如今的端阳有了法定假,传统节日变得重视起来。想吃什么味道的粽子都能买到,佳肴满桌、家人齐聚,艾叶也还有人挂在门前,但猪肉已经不再有肉香,蔬菜不再有菜香,包子也没有了麦香。
早上,从街上路过,见到附近的乡民背着、抱着或者面前铺着一捆捆扎得甚是整齐好看的药草,长长短短、深深浅浅,叫不出名字来,湿漉漉的却幽幽地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想起仲夏端阳,老家绿遍山原,野径上开满黄的蓝的小碎花,碧绿碧绿的农田,门上挂着带露水的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