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感亦是无感。
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过泥泞路。由于刚下过雨,道路周围的草木青翠欲滴,展现出勃勃的生机。
坐在副驾驶的徐生脑袋倚在车门上,随着车的颠簸上下晃动,似睡非睡。
“吱”,伴着手刹声,车停了下来。惯性作用下,徐生身体前倾,这才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徐哥,过了前面那座石头桥,就到了”,坐在驾驶坐上,头戴米色鸭舌帽,身着灰色工作服,脸呈古铜色的刘老二说道。下了车,徐生环顾了下四周,虽然位置非常偏僻,但是周围山青水秀,的确是个符合他预期的好地方。“老二,你小子这回干的不错,如果房子不错今天就签合同吧”。徐生活动了下腰,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得勒,城里那么多中介,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刘老二办事效率最高…..”刘老二还没说完,就被不耐烦的徐生拉着朝小桥走去。
刘老二是徐生做销售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见到刘老二的时候就看见他到处拽着人卖房子,说来也惭愧,也是在他身上徐生学到了不少忽悠人的技巧。
刚走到桥上的时候,徐生脸色一变,胸部感到气闷,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老二赶紧上去帮他拍了拍后背,“徐哥,你要注意身体啊,不然将来怎么娶老婆,要不要喝点水?”又咳嗽了两声,徐生才缓了过来,“没事,前些年工地上落下的老毛病了。”徐生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走了将近半个小时,徐生感觉脚有点发飘,身上一直冒冷汗,好在又走了五六分钟就到了村子里。
看见村子的第一眼,徐生感到非常惊讶。用破败,简陋来形容这一栋栋砖头砌成的小房子,一点也不为过。土地是黄泥地,院子是用黑褐色木桩围成的,更别说那一眼就能望到屋子里面,好似摆设的门。“估计这破地方只有不到十户人家”,徐生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几个在院落里晒太阳的老人,好奇的打量着这两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徐生被看得很不自在,回过头问老二,“那间要卖的房子呢?”
老二心里也有点发怵,生怕这房子卖不出去,用手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小屋子,“就是那个,徐哥你别看外面挺简陋,但是里面东西一件都不少…”徐生皱了下眉头,“还有别的房子么,破不破无所谓,我要清净点的。”徐生心想着他可不想被打扰,那几个老人看着就不好相与。
老二面露难色,想了想说道“离着不远还有个房子,周围就1户人家”。然后凑到徐生耳边悄悄的说:“听说那户人家主人是一个寡妇,把她丈夫还有亲人都克死了,村里人觉得她不吉利,让她搬了出去,那间空房的主人也觉得不吉利,想赶紧把它出手。”
徐生没有在乎,又走了十来分钟,两间并排隐匿于树林间的小房子出现在眼前,一种独属于林间草木混合泥土的气味,钻进徐生的鼻孔里。踩着树上落下的厚厚落叶,徐生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又看了看屋子里设施,点了点头。
跟刘老二签了合同之后,又叮嘱他让人把行李和买的米面等事物送上来,徐生的隐居生活开始了。
夜幕降临,徐生记不清他在土炕上咳嗽了多久,好几次已经咳出了鲜血。将那张白色诊疗单拿出了来,看了又看,白纸黑字,“肺癌晚期”徐生念了出来。倚在冰冰凉凉的土墙上,徐生不得不去接受现实,真的不是在做梦。命不久矣了,而这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就是他给自己选的墓地。
竟然会在这里静静的等待死亡,两行泪水自徐生脸上滑落。屋外漆黑一片,只有蟋蟀在不知疲倦的鸣叫着,徐生蜷缩在炕上,陷入了回忆中。
医院里人影晃动,徐生拿着诊断单愤怒的拍着医生桌子,“庸医,怎么可能是肺癌!”接着,无数人上前拉开了要动手的徐生。回到家后,徐生砸了锅,砸了窗,砸了所有能看见的东西。第二天继续上班,他跟朋友吼,跟下属吼,跟客户吼,然后丢了工作。
想到这,徐生一乐,自己脾气本来就不好,癌症反而成了愤怒的导火索。
第三天,还是在医院里,徐生在门口哭,在大厅哭,在诊断室里哭。来来往往的人看着40来岁的男人,哭着求着医生救救他。白大褂无奈的摇了摇头,给他开了一大包止痛药,劝他积极治疗。第四天之后,徐生坐在家里一动不动,宛如失去魂魄。
恐惧在徐生心里不断的滋生,没有人能平静的面对死亡,随着恐惧的加深,徐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徐生啊,徐生”,徐生擦了擦眼泪,“这一生马上就到头了”。
一个画面突然浮现在徐生脑海里,那个温柔贤惠,心灵手巧,嘴角带笑的年轻女人和一个小孩说,“生儿,知道你名字的由来么?”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母亲跟徐生说,谁能像浑浊的水流一样停止流动,安静下来慢慢变得澄清?谁可以像草木那样保持长时的静寂,却萌动生机而不息?
徐生知道母亲希望自己像草木一样生机勃勃,可是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病入膏肓的普通人。
夜深了,风吹起林间的枫叶,响起了“沙沙沙”的声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