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尘大学毕业后,打算留在省城。既然想留下,必须要有稳定的工作。
拿出手机,下载了一些招聘软件,开始寻找认为合适自己的工作。
第一次应聘的一家五金公司,选锅炉的。
人事经理是个女的,把公司吹的天花乱坠,又领着流尘到车间溜达了一圈。
“请问什么时候发工资?确定是八小时工作制?”流尘看着经理问。
“确定是八小时,月薪三干五。但必须无条件加班!”
“加班费怎么算”
“年青人,加班费不会少了你的!拿点格局出来!不要局限于眼前的三瓜两枣!”
“你这不是坑人吗?工作只是谋生的基本方式,没钱拿什么生活?”流尘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我们这里包三餐!”
流尘哼了一声,去下一个面试地点。
这家公司在市郊,是搞费品回收的。
人事看了一眼流尘,说:“有什么什么特长?”
“刚毕业。”
“到车间去看看,再决定做什么工种。”
两人到车间溜达一圈后,人事说:“下面分类衣物的十二小时工作制,月薪四千。上流水作业分类的,十小时工作制,月薪四千五。你选哪种?”
“吃饭怎么办?住宿呢?”流尘问。
“隔壁有个村子,大家都在那里租的房子。租个单间月租七百。这里中午供一顿饭,其他的两顿自己解决。如果你嫌自己租单间不划算,车间主任租了一幢楼,一个床位月租二百。”
流尘看了一眼流水线:整件的垃圾从入口进入,零乱的垃圾从出口而出,流水线两边站有约五十人左右,正在把各种各样的垃圾按指定的要求丢进指定的洞口,所有人如一个个人肉机器般,目光盯着要求中的垃圾,双手飞快而机械般的抓向目标。
“如果前面的垃圾流到了后面的工位,前面工位的操作工全体罚款!”人群边一个年轻人喝到。
“算了吧!我不适合做人肉机器!”流尘说完,转身就走。
回到自己临时住的地方,也是租的床位,十块钱一夜。十几人住的屋子里已经开始闹腾了:洗澡的洗衣服的,都在忙。
“尘哥,明天有个现金的活,去不去?”隔壁床位的小林说。
“去,再不去,怕是要睡大街了。”
凌晨四点,小林带着流尘进入一条马路,马路上已经人头涌动,轻风吹动树叶摇曳着路灯的灯光。
流尘看了一眼现场:上至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下至二十岁左右的小青年,把整条路围得水泄不通。
小林说到:“尘哥,赶紧吃点东西,等东家来了,就没时间了!”小林说完,到一间包子铺花五块钱买了五个馒头后,馒头就水开始啃。
流尘买了花两块钱买了两个馒头,正要吃的时候,小林说到:“尘哥,你连早餐带中餐,最少要吃五个馒头才有力气干活!”
“什么?”流尘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小林说。
小林连忙掏出手机,对着包子铺展示的二维码扫了三块钱,说:“老板,三块钱到了,再拿三个馒头!”说完,扯下一个塑料袋,装了三个馒头递给流尘。
流尘拿着馒头愣了一下,说到:“小林,等下我把钱扫给你!”流尘说完,把手中的馒头递到嘴边。
“尘哥,东家的车来了!快快快!”小林说着,拉起流尘就朝路边的一辆豪车奔去。
“你是小林?”车窗边一个声音说。
“老板,我看小林。这是我找的帮手,叫流尘。”小林看着车窗里的人恭敬地说。
“上车吧!”车窗里一个中年人把头一摇说。
小林拉开后门,把流尘往车里一推,说到:“尘哥,你看到那车标没?三股的鱼叉!叫什么马帝!老贵了!”
“马傻拉帝!”流尘边往车里钻边边说。
“管他什么马。先弄点现钱到手上就是现实。”小林说着,挨在流尘身边坐下。
车子一路狂飞,不时发出狂爆的炸响,凌晨的时间,少有车行,这让这个车主体验了一把极致的狂奔。
很快,三股叉的车进入一个豪华小区,在一个豪华门楣前停下。
“你们今天的业务很简单:把北边二搂的破玻璃换了,再把胶好不让露水。然后把屋子前后的花坛整理一下,再把垃圾清理干净,今天的业务就完了。”中年人说完,看着两人。
小林看了一眼那印着一道裂痕的璃璃,小声说:“老板,那要下滑板才行!”
“怎么,你不会下滑板?你不会下滑板,领这个业务干嘛?你这不是糊弄人吗?”
“不是不是!下滑板属于高空作业,是高危工作!得加钱!”小林小心地看着中年人说。
“加多少?”中年人不屑地看着小林和流尘说。
“一百!”小林说。
“行行行。跟我来吧。”中年人说着,带着两人到二楼走到那窗户前。
“玻璃在这里,我带你们去仓库找找,看找不找得滑板和安全带。”中年人说着,带着两人到一楼的杂屋间。
流尘看了一眼这个杂屋间,一个架子上有序的摆着各种电动工具及各种各样的钉子等,另一边则是放着剩余的地板地墙之类的东西。
小林在架子的角落拿上安全带和胶枪,对流尘说:“尘哥,你拿上美工刀和刀片。”
“嗯。”流尘拿着美工刀跟在小林后面。
两人到窗前,把玻璃边的胶割干净,取下玻璃。又把新的玻璃装上去。
“尘哥,我去三楼放滑板,等我下来时,你把胶枪递给我。”小林说完,朝三楼走去。
小林把窗户外用胶枪拖了一遍,才下到地面。
两人处理完窗户,收拾东西去杂物间,又拿出两把大剪,开始整理屋前屋后的绿植。
到中午时,两人把绿植收拾好。
“老板,我们都收拾好了。”小林打电话说。
“我马上来。”
很快,中年人开车进入院子,仰头看了一眼窗户,又把院子里的绿植仔细检查了一遍。
中年人拿出一个小本子打开,递到小林面前说:“签字拿钱。”
小林签字时,流尘瞄了一眼:维修窗户八百,修剪绿植四百。
小林拿出手机亮出二维码,中年人扫码付钱。
“老板,怎么只有五百?”小林委屈地说。
“不是说好的加一百吗?”中年人不高兴地说。
“我的意思是一人加一百呀!老板您看,咱俩天刚亮就开始干活,中途连拉尿的时间都不敢耽搁。”小林委屈地说着,眼巴巴地看着中年人。
“行吧行吧!就当请你们吃饭了。”中年人不悦地说完,又扫了一百块给小林。
“出门左拐,走三百米,那里有公交进城。”中年人说。
“我们先喝口水。”流尘说完,打开浇水的龙头就凑上嘴去喝水。
“这个水不能喝。”中年人不高兴地说着,拦住流尘,随后从车里拿出两瓶水递给两人。
“谢谢老板!”两人接过水,提上自己的袋子,转身出了院子。
“这两人也是的,好象我们家连工人的水都要克扣似的!”中年人在两人身后说。
两人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走着。
“小林,看来在这城里谋生,没有几个手艺还真活不下去!”流尘无奈地说。
“是啊,人在江湖飘,处处都是刀。”小林也是无奈地说。
“小林,你签字时,那本子上记的好象是一干二的工钱?”流尘不解地问。
“那是别人的事!我们只拿自己的工钱就好。我转三百块钱给你。”小林说完,用手机转了三百给流尘。
到公交站时,小林看着站边的垃圾桶里有些纸箱。连忙去把纸箱清理出来,随后从袋子里拿出绳子,把纸箱绑好。
“这也能卖几块钱。”小林看着不解的流尘说。
“小林,你把钱转多了吧!”流尘看着手机说。
“见面分一半。都是辛苦人。”
“我觉得,还是去找个工作比较好。”流尘说。
“我散慢惯了,至于进厂的活,我干不来。吃不了干部们的饼,也做不来干部们的局。还有我这小身板,扛不住干部们的什么狗屁理念和精神。”小林说完,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
流尘茫然地看着驶来的公交车。
流尘起床时,小林已经离开了。
简单的洗嗽后,流尘又开始寻找工作。
终于,在美凯隆找到一个推荐菜品的工作:月薪三千八,包吃住。
在迎来送往中,终于熬到发工资的日子:二十天结了二千四。
“老板,我老爸病了,得赶紧回去一趟!”流尘给老板打电话说。
“流尘,你这搞法不对呀!业务刚熟,你就不搞了?剩下工钱不要了?”
“老板,您把剩下的工钱给我吧!我老爸一个人把我养大,供我上完大学,确实不容易!他一把年纪的人,又一个人在医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说我该怎么办?老板,您权当行善!求求您了!”流尘哀求着说。
“先转给你一千,剩下的等你来了再给!”老板说完就挂了电话。
流尘风急火了地回到家时,见姐姐正扶着老爸从卫生室回来。
安全老爸吃过饭,流尘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爸,满脸的皱眉似乎是无尽的风霜,深陷的眼圈写满了不甘的无奈。
流尘叹了口气,走进厨房,看着正在洗碗的姐姐说:“姐,老头子的病很严重吧?”
姐姐苦涩着脸点点头,继续洗着碗。
“尘伢子回来了!”话音刚落,一个中年汉子走进来。
“姐夫来了!快坐快坐。你吃饭了没?没吃的话,我们简单地弄两菜,将就着吃点。”流尘连忙说。
“不用了。你回来了就好。老头子这病,怕是要躺床上了。你看,得想办法安排老头子呀!”姐夫说着,无奈地摇着头。
姐姐从厨房出来,瞪了一眼姐夫,没好气地说:“安排?怎么安排?爸的事我来安排!尘伢子刚毕业,工作都没有找到,拿什么安排?他还要买房买车娶媳妇,现在年轻不工作,难不成等他老了再去找工作啊?!”
“叶子,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两个娃儿上学读书,家里家外的事都忙。你呆在这里照顾老头子,家里怎么办?两娃儿怎么办?”
“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爸这辈子不容易,一个人把我们两拉扯大,吃的苦都能用火车拉了。现在老了,病了,你这个半儿不管不顾就算了,别来恶心人!”叶子说完,坐在橙子上拉泣起来。
“谁说我不管不顾了?老头子在医院,还不是我在跑前跑后?还有那两万块钱的医药费,还不是我们家出的!”姐夫着急忙慌地说。
“姐夫,怎么用了这多钱?咱爸不是办了合作医疗的吗?”流尘不安地说。
“不要合作医疗,要三万多呢!”
“昨地,我爸用了你两万块钱,你就不高兴了?你还是人吗?”叶子恼怒地指着姐夫说。
“你们别吵了好不好,这些钱我先记着,以后还给你们。我读书这几年,爸一个人在家,也是你们在照顾。你们也不容易,我也理解。”流尘无奈地说,“等爸的病好些了,我带着爸出去谋生。”
“你现在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养活自己都难!”叶子恼火地说。
“就是捡破烂我也能养活我们两人的!”流尘不甘地说。
“捡破烂?城里的破烂好捡吗?到处都是小区,你进小区的门都进不去!尘伢子,如果不行,你就跟着把手艺学会了,好歹也能有碗吃!”姐夫劝流尘说。
“难不成尘伢子这些年的书白读了?亏你还是他的姐夫,怎么净说些混胀话?”叶子指着姐夫说。
“咚”的一声,房里面传出声音。
三人连忙冲进屋里一看,
老头倒在地上,嘴角流着血,全身权缩在一起。
“爸!”三人同时尖叫着冲到老头跟前,流尘一把背起老头,就要往外跑。
“不去了!准备后事吧!”流尘肩膀上的老头无力地说。
“爸!你怎么要这么做呢?呜……”叶子说着,看着床下的几只塑料瓶,大哭起来。
“快把老头子放下,叶子,赶紧到堂层搭灵!”姐夫果断地说着,从屋后找来一块床板放在堂屋左边,又帮着叶子把床上的被子放在堂屋的被子上。然后,让流尘把老头小心地放在被子上。
叶子哭着用毛巾擦着老头嘴角流出的血,悲痛欲绝。
凌晨时分,老头在一声长叹中逝去。
流尘按姐夫的说法,去门外放了一挂鞭炮,赶紧去请左邻右舍来帮忙。
三天后,处理完老头的后事,屋里只剩下流尘一个人。(按当地的习俗,姑娘女婿不能在娘家过夜。)
流尘坐在老头住过的房间,忍不住拉泣起来。
这几天怱忙中发生的事,让流尘毫无思想准备,面对自己老父亲做出的突然决定,流尘暗暗自责神伤。
厨房里还有些剩菜,堂屋里还有些残酒。
流尘把剩菜热一下,坐在桌边,倒了一碗酒,在悲伤中举起碗,仰头一饮而尽!
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起来,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或许,只是在沉睡的梦中,才能平复流尘的不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