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觉醒来,白了天地。
我在的城市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虽然对于一个从小在雪窝子长大的人来说,这点小雪只够助兴,但也确实聊胜于无。
当然第一个告诉我“下雪了”这一消息的,并不像网上盛传的说法那样,是喜欢我的人,更不是我喜欢的人——我是在舍友欢快的声音中醒来的。
但总归是多了一些冬天的味道。
02
我自小就喜欢雪。硬要算的话,和雪倒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出生的那日,恰巧是那一年的初雪。父亲后来跟我半开玩笑的说道:“当时曾经想过让你叫初雪。”我笑了笑,这名字倒也算有趣。
因缘际会,在一个冬天全是雪的城市生活了十年,和雪已成旧友。最常做的事,就是在雪后初霁的山中边走边瞧,看一片白茫茫之中跳动的松鼠和喜鹊。有一年,和母亲一同上山,在素裹的松树底,我们和一只灰兔相遇。自然只是惊鸿一面,还未等我们细看,它便又消失在无垠的丛林。
求学到了另一个城市,第一次创作考试的题目,就是“大雪封门”。那一年,徐泽臣老师的《如果大雪封门》刚拿了奖,专业课老师甚是欣赏,遂拿来作题。下笔的时候,窗外也是初雪,像今日,又不像今日。
后来,我在一次又一次望着飘雪的时候,想象时光回溯,念着咏絮之才和吟雪名作,感慨古与今的沧海桑田。正暗自想着,眼前倏忽现出鲁迅先生的一句话,那是我多年之前在语文课本中读到的。
他说:“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03
一觉醒来,除了初雪,还有被刷屏的双子座流星雨。
也经历过看偶像剧的年纪,对《流星花园》中狂炫酷霸拽的道明寺和温柔体贴的花泽类痴迷过,也曾经随着偶像剧中男男女女的喜怒哀乐一起欢呼流泪。很多情节都忘得差不多,却还记得几句歌词——
“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
“等不到双子座流星雨洒满天际,先点燃九支仙女棒代替”
面对流星雨许愿灵不灵我不知道,但看流星大概真的能够促进感情——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只需一眼,就能意识到我们存在的渺小。古老的星辰在暮色中熠熠闪光,映着我们小小的烦忧。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可忧又如何,我们无法永恒,不如相爱。就像冰心女士说的,“人类啊,相爱吧,我们都是长行的旅客,向着同一的归宿”。
昨晚上是今年最后一场流星雨,央视新闻都在微博开了直播。随手刷了刷,点赞评论和转发量都极高,也是难得。
直播画面停留在璀璨的星空,那里有流星划过,也有我们的心愿划过。
04
又是一觉醒来,铺天盖地都是余光中先生去世的消息。
难过是真的,郁卒也是真的。
相信绝大多数知道先生的人,是因为那首《乡愁》。进阶一点的,是《听听那冷雨》。再高级一点的,是关于李白的那句“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然后呢?
下午一点到现在,无数的公众号推送了无数关于先生的软文,朋友圈、空间、微博三方联动、纷纷转发。我看着手机里不断增多的转发和更新,内心不为所动。也不对,有所动,因为有所悲。
去年当代文学的课堂报告上,我负责的是台湾文学专题的介绍。当时主要准备的,是余光中、陈映真和白先勇三位先生。忐忑了半晌,我决定踏踏实实地做功课、尽可能完整地呈现三位先生的创作历程和面貌形象。这其中,形象被固化地最严重的,就是余光中先生。
《乡愁》是一首佳作,毫无疑问。不论哪一年纪,不论身处何地,读来都各有各的感触和共鸣。乡愁是文学永恒的母题,特别当这种乡愁置于两岸的文化背景之中,愈发深刻动人。而这种情感上的互通恰是诗歌所以震撼人心的魅力所在,余光中先生也因此被国人熟知。
可这些并不够。
先生善诗,先生写散文,先生更精翻译和文学评论。先生在文学创作和文学发展上的贡献,远非我们所以为的那样简单。就像先生在《乡愁四韵》自序中说的那样,“等到四卷出齐,大陆的读者,包括南京的甚至江苏的乡亲,当可读到我四分之一的诗作,不会认定我仅是‘乡愁诗人’了吧”。
所以我想,最好的缅怀,不是动动手指转发几句矫情的话便能代表心意,而是拿过先生的诗集、文集,静静地重新品读,在文字中和先生对话。
毕竟,文学隽永,而朋友圈和空间不是。
05
昨夜流星,今日初雪。
有一些想家,想念那被层层白雪拥抱着的海城。
在暗夜和素白之中,乡愁仍在,先生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