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云落尘凡
刺目的白光撕裂黄昏，林澈只觉周身灵力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天旋地转间，耳边的罡风骤变成嘈杂的人声。他下意识掐了个稳固身形的法诀，双脚却还是踉跄着踩在坚硬的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
“嘶——”林澈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向脚下。青灰色的石板路平滑如镜，却带着一股让他极不适应的“死意”——没有丝毫灵气流动，比青云宗后山最贫瘠的试炼地还要荒芜。他抬起头，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瞳孔骤缩。
数不尽的钢铁“盒子”在狭窄的街道上飞驰，发出嗡嗡的轰鸣，盒子上还镶嵌着会发光的琉璃。更远处，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石楼拔地而起，顶端甚至隐没在残阳染成金红色的云层里，楼身布满了亮晶晶的方块，反射着晃眼的光。
“这便是……凡界？”林澈握紧了腰间的纳尘袋，指尖传来袋口符文的微凉触感，让他稍定心神。临行前，师父清玄真人曾告诫：“凡界诡谲，非我修仙者所能尽知，切记收敛气息，以凡人之身历红尘三载，悟大道真意。”
可眼下这“诡谲”，已远超他的想象。
腹中传来一阵空响，林澈这才想起，为了应对传送消耗，他已两日未曾进食。目光扫过街道两侧，一间挂着“XX面馆”招牌的铺子前飘出食物香气，那香气中虽无灵气，却带着一种朴素的烟火气，勾得他腹中馋虫乱动。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迈步走向面馆。推门而入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店内食客纷纷侧目，目光里带着好奇与探究。林澈对此早已习惯——在青云宗，他这身内门弟子的道袍本就是身份的象征，只是此刻，那些目光中少了敬畏，多了几分审视。
“老板，来份……能填腹的吃食。”林澈学着记忆中凡俗话本里的语气说道。
老板是个中年汉子，围着油腻的围裙，闻言咧嘴一笑：“小兄弟，看你这身打扮是拍戏的吧？来碗牛肉面？咱们家招牌，量大管饱！”
“可。”林澈点头，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注意到邻桌食客在“结账”时，递出的是一种印着人像的纸片和亮晶晶的金属圆片，而非宗门内流通的灵石。心中微动，他悄悄摸了摸纳尘袋，里面只有三枚下品灵石和几瓶疗伤丹药——这是宗门发放的历练启动资源，师父没说凡界通用“货币”，他原以为灵石足矣，此刻看来，怕是失算了。
牛肉面很快端上桌，汤色浓郁，牛肉片码得整整齐齐。林澈确实饿极了，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热汤入喉，暖意驱散了传送带来的疲惫，他甚至觉得，这凡俗食物虽无灵气，却有种别样的踏实感。
“老板，结账。”吃饱喝足，林澈起身走到柜台前。
老板麻利地擦着桌子：“一共二十八块。”
林澈依言从纳尘袋中取出一枚下品灵石，递了过去。灵石约莫拇指大小，通体乳白，隐有流光转动，正是修仙者最基础的流通货币。
老板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小兄弟，你这是……啥意思？”
“付账。”林澈语气坦然，“此乃下品灵石，蕴含微薄灵气，于修士修行有助，抵你这碗面，绰绰有余。”
“灵石？”老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嗓门陡然拔高，“我说你这拍戏的，别跟我来这套！想吃霸王餐是吧？我告诉你，我这店虽小，也不是好欺负的！”
周围的食客也纷纷议论起来：
“这小伙子看着挺精神，怎么干这事？”
“怕不是脑子不太清楚吧？拿块破石头当钱？”
“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
林澈眉头紧锁，他不明白为何自己拿出诚意，对方却如此反应。在青云宗，一枚下品灵石足够普通外门弟子半月用度，换一碗凡俗面条，已是极大的让步。他正想再解释，门外忽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两辆印着“公安”字样的白色车子停在店外，下来两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人。
“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闹事？”为首的女警声音清亮，迈步走进来。她身姿挺拔，面容姣好，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干练的英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林澈和他手中的灵石上。
“苏警官，就是这小子！”老板急忙上前，指着林澈，“吃了面不给钱，拿块破石头糊弄我，还说是什么灵石！”
被称作苏晴的女警看向林澈，眼神锐利：“先生，请出示你的身份证，还有，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看看。”
“身份证？”林澈茫然，“那是何物？此乃下品灵石，非破石头。”他将灵石递过去，试图让对方感知其中的灵气。
苏晴接过灵石，只觉得入手微凉，质地细腻，倒像是块不错的玉石，但要说是什么“灵石”，未免太过荒唐。她从业多年，什么样的骗子没见过，当下心中已有判断——这年轻人要么是精神有问题，要么就是故意寻衅滋事。
“跟我回警局一趟吧。”苏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什么话，到了那里再说。”
林澈还想争辩，却见苏晴腰间别着的黑色短棍（后来他才知道那叫手铐）闪着寒光，想起师父“莫与凡界官府起冲突”的叮嘱，只得按捺下脾气，跟着她走出面馆。
坐进那名为“警车”的钢铁盒子里，林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第一次对这场“红尘炼心”生出了疑虑。凡界的规则，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复杂，也更……无厘头。
警局的询问室里，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苏晴坐在对面，面前摊着笔录本，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道袍、气质干净却眼神懵懂的年轻人，心中的判断不禁动摇了几分。
“姓名？”
“林澈。”
“年龄？”
“一百二十三岁。”
苏晴握笔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林澈，对方眼神坦然，不似作伪。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荒谬感：“林先生，我们这里登记年龄用公历，你说的是周岁吗？”
林澈想了想，青云宗的年岁计算与凡界或许不同，便含糊道：“约莫……二十有二。”他筑基时外貌便已固定，看上去确实像二十出头的青年。
“籍贯？”
“青云山。”
苏晴在地图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叫“青云山”的具体地址，只当是哪个偏远山区的别称。接下来的询问愈发不顺利，林澈对现代社会的常识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手机，不认识钞票，甚至连国家名称都答不上来。
“你身上还有其他东西吗？”苏晴决定换个方向。
林澈犹豫了一下，想起纳尘袋里的灵镜，那是宗门赐下的法器，或许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将纳尘袋解下，放在桌上：“袋中除了灵石，尚有一面灵镜，可辨灵气。”
苏晴打开纳尘袋，里面果然只有三枚类似玉石的石头和几瓶密封的瓷瓶（丹药），以及一面巴掌大的青铜小镜，镜面光滑，边缘刻着古朴的花纹，看着倒像是件古董。
“这镜子……能做什么？”苏晴拿起灵镜，在手中翻看。
“你且取一物，我演示与你看。”林澈说道。
苏晴随手拿起桌上的笔筒，那是个普通的塑料笔筒。林澈接过灵镜，指尖在镜背符文上轻轻一点，镜面忽然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照向笔筒时，光晕毫无变化。
“此乃凡物，无灵气。”林澈解释道。
苏晴挑眉，又拿起自己的警徽。灵镜照去，依旧是淡青色光晕。她不信邪，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佩——那是她奶奶给的，据说是祖传的老物件。
当灵镜的光晕落在玉佩上时，原本淡青的光忽然变成了微弱的绿色，闪烁了两下。
“嗯？”林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玉佩竟含一丝草木灵气，虽极微弱，却真实存在。”
苏晴心中一惊，这玉佩她戴了多年，从不知道有什么特别。难道这年轻人说的是真的？可“灵气”这种东西，不是只存在于小说里吗？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一名年轻警员探进头来：“苏队，外面有个叫林浩的，说是认识这位林澈先生，要保他出去。”
林澈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林姓？莫非是凡界的修仙家族？
很快，一个穿着名牌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年轻人跟着警员走进来，看到林澈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换上公式化的笑容：“这位想必就是林澈先生吧？我是林家的林浩，家父听闻先生初来乍到，有些误会，特让我来接先生回去。”
林浩的目光在桌上的纳尘袋和灵镜上扫过，尤其是看到那三枚灵石时，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虽修为低微，却也能感觉到灵石中蕴含的精纯能量，这绝对是个散修！而且看对方这副不谙世事的样子，怕是块好拿捏的肥肉。
苏晴看着林浩，又看看林澈，心中疑窦丛生。林家是东海市的老牌家族，涉足医药生意，势力不小，他们怎么会认识这个来路不明的林澈？
“苏警官，”林浩递过一份保释文件，“手续都办好了，林先生只是对凡界不熟，没什么恶意，这点小误会，就请通融一下？”
苏晴看着林澈，对方微微点头，似乎愿意跟林浩走。她犹豫片刻，最终在文件上签了字。不管林澈身份如何，有林家担保，总比留在警局里查无头绪强。
走出警局，林浩热情地要给林澈安排住处，却被林澈婉拒。
“多谢林兄解围，只是在下习惯独住，不敢叨扰。”林澈拱手道，他能感觉到林浩笑容下的算计，这凡界的“自己人”，似乎比官府更需提防。
林浩也不勉强，递过一张名片：“林兄若是有难处，随时打我电话。对了，这是凡界的货币，你初来乍到，先用着。”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叠红色钞票，塞到林澈手里。
林澈接过钞票，指尖触到那薄薄的纸片，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凡界的“灵石”了。他谢过林浩，转身走向街头，看着华灯初上的都市，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他握紧了手中的钞票，又摸了摸纳尘袋里的灵镜。
“红尘炼心……”林澈低声自语，“既已入世，便总得寻条生存之道。”
他想起方才灵镜照出的那丝灵气，或许，在这凡界的尘埃里，也藏着修仙者需要的东西。而那林家子弟的态度，更是让他确信，这东海市，绝不止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夜色渐深，林澈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运转起《青云剑诀》的入门心法，试图从这凡俗浊气中汲取一丝微薄的灵气。月光洒在他身上，青灰色的道袍在霓虹灯下，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
属于林澈的红尘历练，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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