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渣男的自白

                        

                                                                                   一  阳光

 

2000年8月27日的上午,我第一次见到若梅,她披肩长发,发梢参差而又错落有致,有种青春飞扬的感觉。

她坐在那,阳光照在她身上。

她对着我一笑,她的笑比阳光还灿烂。

她落落大方的主动跟我打招呼,反而让我有点羞涩。

后来,每天她下班,我准时过去等着,然后送她回家。

我们经常会在宽广的体育场跑道上,夜色的笼罩下,喃侬细语,卿卿我我。

也会在偶尔人来人往的图书馆屋檐下,挎臂搂腰,难舍难分。

记得有一次,我骑朋友的摩托车,快到等她的地方,摩托熄火了。远远看到她在熙熙攘攘的下班人群中,左看右看没找到我,然后独自回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本来就憋着尿的我,着急的把裤子都尿湿了一片。

有时早上过去找她,相跟着去建东巷口吃鸡汤馄饨,晚上下班,去凤翔小区喝芥末粉皮汤配烧麦。那是我印象中最好吃的东西,可惜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一直以来,对于感情,我都是兴之所来,兴之所去,没什么概念和责任。

朋友聚在一起,有机会和女孩子接触时,就会相互说,这个还不错,你追追呗,那个我喜欢,别跟我抢。

只要看的过眼,就会想办法追到手。而一旦女孩完全喜欢上自己的时候,这时自己就开始厌倦了。

后来我反思自己,我喜欢,爱的,可能根本不是哪个具体的人,而是追求征服的快感,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

跟若梅在一起后,其实跟一个叫月月的女孩还没完全断,月月对我好到,我完全就是她的全世界,其实严格来说,我都觉得那不应该叫爱了,而是完全的依赖。这样的爱让我很累,喘不过气。

以前自己厌倦了,彼此很快就淡了。但月月对我已经严重到,完全离不开的地步。她割腕,喝安眠药,有一次竟然喝了200多颗,估计药是假的,不然背负一条生命,一辈子做梦都会不得安生。那时候我愁的,头发一脱一大把。

经过种种纠葛,最终还是跟月月分了手。

对月月伤害太严重,伤害到是我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愧疚。

所以,我对自己说,感情不是游戏,不然害人害己。

也因此跟若梅相处后,有次家长说,挑个日子给你们定定吧,对婚姻从来没有过念头的我,竟然也没有表示任何的抗拒。

但有句话,叫狗改不了吃屎,大概就是形容我的……

                                                                       

                                                                                  二  寂静 

 


认识若梅时,我发现她经常长长的吁一口气。

她说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习惯。

我说我会改变你这个习惯,会让你每天开开心心,再也不叹气。

我们恋爱两年,这是我最长的恋爱史,在这两年里,我们很开心。

而且我发现,很快她就没有了长长叹气的习惯。

当时我在华鑫商场有个服装厅,我发现隔壁同行兼竞争对手新雇的服务员,个子不高,圆圆的脸,一笑起来亲切的像邻家小妹。

我发现她三言两语,在不知不觉中就卖出了衣服,相比我的服务员,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我产生了一个把她挖过来,并让她死心塌地的帮我的想法,于是对她开始了感情攻势。


在一次酩酊大醉中向她吐露了对她的所谓爱慕,在她租的房子里,我吐的到处都是。

她默默的收拾完,然后我留宿在了那里。

她当时租住在白云社区的一个地下室,有天她早早去上班,我还在那里睡。

外面的敲门声把我惊醒了。

不知道什么情况,我静静的没动,想装出屋里没人的样子。

但敲门声不但没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后来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叫着让我出去,说知道我在里面。

一听声音,我顿时头发都炸起来了。


敲门的是若梅。


我更是不敢发出一点声息,恨不得哪儿有条缝,能让我溜出去。

持续的敲门声如打雷一般不停敲在我心里,让我如热锅蚂蚁,坐立不安……


终于停止了,我屏声息气,侧耳倾听。

门外死一般的静。

我除了眼珠敢转转,全身一动不敢动,心里不停在揣测:

她走了……

还是没走……

在好一阵寂静之后,我终于大着胆子,蹑手蹑脚摸索着想先穿戴好。

皮带扣轻微的响了一下。

顿时,外面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敲门声更大,并还踹了好几脚,喊声也变得更愤怒:我知道你在里面,我都听见了,你给我开门......

任外面风吹雨打,我再也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再一次安静。

我还是一动不动。


寂静……

寂静……

寂静……


我穿好衣裤,

贴着门听了半天,

鼓起勇气轻轻的开了门。

门外静悄悄的,

一个人都没有。

我像老鼠一样,缩头缩脑,左顾右盼,战战兢兢,轻手轻脚上到一楼单元口。

刚刚探出头,十几米外,若梅也正好回过了头。

心里一惊,来不及多想,掉头就往单元楼里返。

刹那间转动着念头:不敢再下地下室了,应该往楼上跑,等她下地下室的时候,赶快溜走……

上到一楼快到二楼处,若梅已经返回了一楼,

她站在一楼,我站在快到二楼的楼梯上,

时间好像一下静止了。

她朝上看着我。

我朝下看着她。

没人说话。

没人动。

就这么对视着


.........

.........

..........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或许几十秒,或许几分钟。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许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想,

只是大脑一片空白。

这个静止的镜头永远定格在了我的生命中,

永远也忘不了。


若梅转身出单元门,走了

我下意识追下去。

她走的很快,

我看到她不停抹泪的背影。

远远看着她的背影,我高声喊:你去哪呢?

她停住了,

她转回来走到我跟前。

“啪,啪”

两个耳光,

然后转身便走。

留下我呆呆的站着。

路两边的摩的司机,

诧异的看着我.......


                                                                            三  风雨

 


再见面的时候,我跟若梅说:

“我们还是算了吧。

这件事,一定是你心里的刺,即使这次你不计较了,以后我们结婚,难免有闹矛盾的时候,这个时候,你一定会翻这个旧帐。这会是我们婚姻中的一个障碍。

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吧。”

若梅已经很冷静了,她说:

“你说算了就算了?

如果你以后不再犯这样的事,我不会跟你翻这个旧帐的。”


若梅的大度让我无话可说。


那一年秋天,我们结婚了。


在外人眼里,我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但在若梅面前,却常常像个暴君。

印象很深的一次,是有一年中秋节,那时她怀了孩子,肚子已经挺大了。

我们买了瓶红酒,去我爸妈那儿一起过节。

当时我记不得为什么心情不好,骑摩托车带着她在人群车流中,像疯了一样骑的飞快,她在后面吓的大声惊叫,一直求我慢点。

我毫不理会,在两辆车的缝隙中,摇摇晃晃的挤了过去,她的腿被狠狠的擦了一下。

到了我爸妈家楼下,她轻声的埋怨了一句,我却拿起红酒狠狠朝墙上摔了出去。

“啪”,水花四溅,我感到她身体,也随着酒瓶爆裂而抖了一下。


在爸妈家,她还得强颜欢笑,装的像没事人一样。

搞不懂那时的我为什么那么爱发脾气,不管遇到了什么事,脾气却全都发到了她身上。

每次我发脾气,她就怯怯的躲在一边,仿佛狂风暴雨中一只受伤的小鸟,无力反抗,只能默默的承受风吹雨打。


其实每次发完脾气,心里都会对她充满愧疚,但我可笑的大男子主义,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而下次,仍然是如此。

大概就因为那次,已经六个月身孕的她,下面开始出血,晚上坐没法坐,躺没法躺,转来转去,难受的整晚都睡不着。

看着她晚上痛苦到忍不住不停的呻吟,我心里也是倍受煎熬。


在黄华街有家林大夫诊所保胎,保来保去,也没保住,最终在市医院做了引产手术。

看着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她,我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直对钱没什么感觉的我,只要手里有钱,就不知道花到哪儿去了。

经过种种变故,去进货周转的钱都没有了,我匆匆把服装厅转了出去。

在若梅住院的时候,我连住院费都续不上了。


那一年,我一下成熟了好多。

                                                                       

                                                                                四 大雪

 


因为朋友介绍,我和若梅去了巴公一家厂里上班。

我们在附近租了个房子,下了班一起做各种各样的饭。

有次还做了,只是吃过见过却从来没有做过的饺子。

虽然第一次做,竟然做的很好吃。

偶尔会跟厂里同事在小屋里聚聚,整点小酒,配点小菜,玩着开火车,男男女女每个人都玩的很嗨。

想想那时,真是单纯的快乐着,恍如一场梦。


记得有次下夜班,凌晨12点多。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

我们出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路上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

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雪平展展的,铺满整个大地。

上面没有一丝痕迹。

满世界的雪映亮了夜色。

我和若梅,踏着这一片雪白,回我们的小屋。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和若梅说,真想在地上打个滚。

她说,随便滚吧,反正也没人看。

我们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

我回转身,看到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足迹。


两人雪夜里回家这个镜头,犹如童话里的场景,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有时倒班休息,我们就骑摩托车回市里的家。

虽然已经裹的足够厚了,但我们的手,脚,还是冻的刺骨的疼,半路不得不停好几次,跺跺脚,搓搓手,甚至用戴着手套的手和穿着袜子的脚,放到排气筒上取暖。


很快,我就厌倦了上班单调的生活。

正好几个朋友当时代练游戏魔兽争霸,把几台电脑都搬到了我家。

于是在我家里,几个人过起了昼伏夜出的生活。

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

打累了,在电脑上看看小说,听听歌,看看黄色电影......

烟,一根接一根。

我们瞪着赤红的眼,笼罩在烟雾中。


若梅休息的时候,就会回来。

那时候我的第六感变的特别灵敏。我坐在楼上看着电脑,仿佛就能听到楼下她开单元门的声音。

然后我的心里一下就充满了温馨。

听着她上楼的脚步声,心中洋溢着欣喜和快乐。

她进门,

我表面若无其事,装作无动于衷,隐藏着见到她的喜悦。

然后她开始收拾被我们糟蹋的一团乱的家,给我们做饭。

我们结婚以来,那是第一次我们几天才见一次面。

我深深的体会到一句话:距离产生美。

那一年,是我们感情最深的一年。

她在我眼里特别美,

她占据了我的全世界。


然后的然后,

我们有了孩子,一起陪孩子长大,

一起为这个家奔波,

在柴米油盐的平淡中,我偶尔又会变得不安份。

好几次深深伤害到她。

看着她难过,其实我更难过。

但是我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一路走来,她早已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就像那句话,跟老婆就像左手握右手,没有了感觉,但如果要剁掉你一只手,一定是钻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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