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慢的打开门,轻轻的走到床边,步子迈极缓,生怕发出一点声音。他来到床边,看着床上熟睡的小小的身影,他伸出一只手,用手指一点点的拨开那张小脸上散开的头发,眼神温柔,轻轻的微笑。
周天博是一名教师,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名叫周雅。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周天博都会去看一眼睡梦中的女儿。她有一颗小虎牙,当她笑的时候就会露出一点洁白,脸上还挂着一对微凹的酒窝,可爱的发甜。周天博对女儿也是十分喜爱宠溺,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就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位天使。
周天博洗漱完毕走到客厅,家里的保姆已经做好了早餐,木质餐桌上摆放着一张青花瓷盘,上面是煎好的鸡蛋和抹上黄油的面包片,旁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牛奶,周天博吃完了早餐也便出门去往学校了。
周天博教的是物理,他自小成绩优秀,对物理十分感兴趣,年纪轻轻便拿到了博士学位,现在在大学里当一名物理教师,他也很喜欢这个工作,很贴合他的性格和兴趣。
周天博上课常爱提问,也会很耐心的为同学解答疑惑,给人一种亲切感,师生间的距离往往在他身上体现不出来,所以学生们往往也偏爱他的课程。
周天博戴着金属框架的眼镜,站在讲台上,他上课不爱用电脑投影,往往是手写加肢体动作的为同学讲解。
“所以,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已知宇宙是没有任何物质可以达到光速的,因为当物质的速度越来越接近光速时,它的质量,密度也将趋于无限大,这将会使物质周围产生超强的引力场,那么物质所处的时间,空间都将会崩塌,也就是说如果你可以达到光速,那么时间对于你将会是静止的,而要是你能超越光速,那么说不定你就可以逆转时空,回到过去。”
一位同学举手问道:“周老师,光不就可以达到光速吗,还有,我们的思维,一念之间穿越万里,也一样可以达到光速的吧?”
“光可以达到光速是因为光子的静止质量为零,只有摆脱了质量的束缚,光子才能够达到光速。至于你说的思维,在物理学里面,思维,精神,灵魂这类其实不能说是物质,它只是你大脑里面的脑细胞和无数神经元细胞相互作用的结果,自然不存在速度一说。”
后排一位同学突然问道:“那周老师,人死后会有灵魂残留吗??”
周天博笑道:“以一个物理老师的角度,我会告诉你当然没有。但是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很大程度便在于人类有复杂的情感,我们常常把极致的情感寄托于灵魂,所以以一个感性的普通人,灵魂有比没有要好一点。”
周天博坐在办公室内整理一天的笔记,教师办公室比较宽敞,与周天博一个办公室的还有另外三个老师,两男一女。周天博的办公桌在最里面,简单的书架上装满了书,窗帘遮住了阳光,桌上除了摆放着一个空的相框便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门口还有一位男老师,姓陈,是办公室资历最老的老师,周天博他们常叫他陈老,看其样子年龄应该是较大了,头上染了些许白发,与周天博并排,埋头勾画着作业。
一个女人径直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堆文件夹,一头乌黑的长发束在背后,穿着知性的工作服,黑色的丝袜搭配高跟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女人便是办公室唯一一位女教师,也是最年轻的,姓吴。相貌美丽,性格也是十分温柔,待人友善。陈老常常戏言说吴老师可是咱们全校公认的一朵花。
吴老师坐在周天博的对面,她经常来问周天博一些教学问题,周天博也觉得吴老师人性格挺好,两人也算聊得来。 吴老师将手中重担扔在桌上,气息微喘,轻轻挥手扇动,抱怨着说:“学校天天都开会,这哪是一个大学啊,那有大学天天开会的”
坐在另一边的陈老抬起头,用手轻轻扶了扶眼镜,笑道:“你们是新人嘛,多多少少都会紧张一点。学校这两年打算扩大规划,你们都是学校培养的未来的精英啊”
吴老师眨了眨眼,说道:“有陈老您在前面顶着,我们这些后生就在后面加油打气就好了,是吧,周老师。”
周天博微笑道:“那是当然,陈老的资历及经验可谓无人能及”
陈老显然没有料到,无奈笑道:“你们还合起伙来调笑我了,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吴老师嘻嘻一笑,“那有,我们可是说的大实话哦,哎,对了,小严老师今天怎么没来啊”,小严老师是办公室另一位男老师。陈老说道:“小严老师父亲突发心脏病,小严老师请了一周的病假回去了”
“啊,这样啊”,吴老师说完也就沉默了,毕竟她们办公室关系都还不错,同事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有些同情。周天博听到心脏病也皱了皱眉,低头看着桌子,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吴老师突然伸出头来,对着周天博说道:“周老师,陈老,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小严老师啊”,陈老颔首,“是,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看看”,周天博也是微微点头。
吴老师转了转眼睛,说道:“那我们一会就去吧。”,周天博犹豫了下,他每天都是下班就回家了,因为他要回去看周雅,所以同事朋友间的酒局饭局什么的他都拒绝了的。而且还有一点是周天博不愿去医院,他对医院有种天生的排斥感,这些年来偶尔病了,他宁愿去小诊所,也不愿去医院,所幸的是他也没得什么大病。陈老看着周天博,点头说道:“那就今天吧,我们去小严老师家里看他,他应该在家的。”,周天博思考了一会,也点了点头。
下班后,周天博开车带着吴老师和陈老去了小严老师家一趟。他们去的时候正好只有小严老师一个人在家,小严老师看到他们来也是笑着招呼他们,他们在小严老师家闲聊了一会儿,问起小严老师的父亲,小严老师说也很庆幸,老人发病的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医院,所以手术还算顺利,人没有大的危险。小严老师招待他们在家吃了顿晚饭,菜不算丰盛,却也很合三人的口味。用餐之后,周天博便笑着说家里女儿还在等他,就告别三人,提前走了。
周天博停在红绿灯前,想着今天的发生的事和小严老师的父亲,微微出神。正当他准备过绿灯时,突然旁边响起了救护车特有的声音,周天博转过头看去,好像是一位路人,周天博知道那个人,等红灯的时候那个路人就从他眼前经过,也不知怎么走过马路就倒在了一旁,周天博看着奔出车门的医生护士,穿着白色的大褂,抬着医用担架,迅速的将路人抬上担架,往车里跑去。他们经过过周天博车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位医生样子的男子走进了一看,马上说道:“是突发性心脏病,赶紧送医院准备手术。”
怎么又是心脏病,周天博沉默的看着,生命有时就是这么的脆弱和短暂,我们都不知道在它会在何时突然离去。周天博甩了甩头,他现在只想赶紧开车回家。
周天博打开家门,隐隐感觉不对,家里太安静了。周天博脱了鞋,踩在地板上,将包放在柜台上,走到客厅,望着二楼喊到:“小雅,薛姨”,薛姨是周天博家的保姆。
回应周天博的仍是寂静的楼梯。周天博准备上楼看一眼,突然他看到了桌上有一个文件夹,而桌上摆放的杯子装饰全然不见,整张桌子上只有这样一个文件夹。周天博满心疑惑的走到桌边,他拿起那个文件夹,轻轻的打开,然而里面就只有一张纸,周天博看着那张纸,手指上的力度越来越大,肩膀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浮现汗水,眉头紧皱在一起,嘴巴紧闭,死死的盯着那张纸。那是一张死亡报告书,上面清楚的写着,
姓名:周雅。 年龄:10周岁。
死亡原因:突发性心脏病。
周天博愤怒的将手中的纸给撕碎,脸色狰狞,怎么可能!小雅怎么可能死了,她明明还活着,每天我都见着她,不可能!周天博突然想起,立刻转过身,准备上楼,却又立刻定住,小雅就站在她面前,头发散在肩上,明亮的大眼睛静静的盯着他。
“小雅!”,周天博发疯一般的扑过去,双膝跪地,紧紧的抱住那个小小身影,口中不停的低喃,“小雅没死,小雅还活着……”这个时候周天博怀中的小雅,抬起了小手轻轻的拍在周天博的背上,脆生生的说道:“爸爸,我不怪你,但是我要走了,你必须放开我了”,周天博松开小雅,愣愣的看着她,嘴唇不停的颤抖,双手就那么悬空举着。小雅对他笑了笑,露出了那颗小虎牙和甜甜的酒窝,转头蹦蹦跳跳的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出去了。
周天博跪在地上,眼前浮现那张被他撕碎的纸,脑海中不断的回响着小雅的声音,“我不怪你,放手,我要走了……”,周天博双手抱住了头,泪水从他的双眼涌出,他仰头嘶吼,痛苦和记忆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他想起来了,三年前的某一天早晨,周天博本是要去看一眼自己十岁的女儿,就像自己之前每天都会做的一样,可是那天周天博起晚了,学校又突然临时说要开会,周天博走的很急便没有去打扰女儿。不曾想再见女儿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手术台上。那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告诉他,小雅因为突发性心脏病,又没有及时送往医院,所以已经晚了。
周天博认为女儿的死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去看她,才使得女儿错失了挽救的时间,巨大的痛苦,内疚,自责使得一向沉稳的他一瞬间奔溃。在那之后,周天博突然逢人就说自己女儿还活着,周天博每天都会正常上班,还会与同事说自己要回去照看女儿,多少个深夜周天博一个人在客厅有说有笑,那般诡异的场景,也就只有这个家另一个活人,薛姨,看在眼里。
周天博家街对面的房间里,陈老,小吴老师和小严老师围坐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屏幕里那个哭的撕心裂肺的男人。小吴老师先开口道:“说实话陈老,刚刚周老师扑向盈盈的时候我真的好担心。”,盯着屏幕的陈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没办法,小周的心病已经严重到出现幻觉了,因为过度的悲伤和自责,他幻想出了一个周雅,以此来躲避周雅已经死了的事实,时间越长,他就会陷的越深,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演这一出戏的原因。”
小严老师开口道:“上课提问死和灵魂的学生是为了试探周老师对已死之人的看法,而我父亲假得心脏病,马路上的因心脏病发作而倒地的路人,和救护的医生以及最后这个假的小雅,都是为了刺激周老师的潜意识,唤醒他的记忆,将他带回现实。周老师内心深处始终认为小雅的死是他的过错,所以借小雅之口,才有可能成功。”
假的小雅打开了门,蹦蹦跳跳的跑向吴老师,“姐姐,姐姐,你让我说的话我说完了,我厉不厉害啊?”,吴老师看着自己的妹妹,小女孩叫吴盈盈,长相和小雅出奇的像,这也是陈老第一次见到小女孩时,便想到了这个计策的原因。吴老师笑着蹲下身,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脸蛋,“我们家的盈盈可厉害了呢”,小女孩露出甜甜一笑,“不过姐姐,那个叔叔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伤心哎。”,吴老师看着屏幕,低声道,“是啊,那个叔叔刚刚失去了一个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歌里唱道: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