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村照顾中风的外婆时,发现她总在半夜剁猪草。
老屋后院的青石井台上,剁骨刀与木砧板的撞击声会在凌晨两点准时响起。月光穿过天井斜斜切在井口,把外婆佝偻的影子拉长得像条蜈蚣。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握着锈刀,机械地剁着空气。
"外婆,砧板上什么都没有。"第三次撞见这场面时,我攥着她的手冰凉彻骨。
老人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在喂猪崽啊。"她脚边的木桶泛着腥气,桶底粘着几缕暗红色絮状物,像泡发的腐肉。
村医说这是老年痴呆的癔症,直到我在井栏缝隙发现半截麻绳。暗褐色的绳结浸着可疑的污渍,和外婆指甲缝里的血痂一个颜色。村东头磨豆腐的王婶欲言又止:"你外婆年轻时...在后院井里淹死过猪崽。"
第七个深夜,剁刀声消失了。我打着手电摸到井边,见麻绳绷得笔直伸向井底,水面倒映的月亮碎成惨白鳞片。某种湿漉漉的吞咽声从井里传来,混着类似猪崽哼唧的闷响。
手电光束扫过井壁时,我差点摔进井里——布满青苔的石缝里卡着半块森白颌骨,两枚獠牙正对着我的眉心。
第二天全村人都听见我的尖叫。四个壮汉扯出那根麻绳,末端系着裹满淤泥的猪头骨,黑洞洞的眼窝里爬出蜈蚣。外婆坐在堂屋门槛拍手大笑:"找到啦!找到啦!"
后来老支书才告诉我真相:三十年前暴雨夜山洪冲垮猪圈,当时怀孕的外婆为救卡在井里的种猪,摸着黑拽了半宿麻绳。捞上来的却是泡胀的猪尸,当夜她就小产了。
现在经过林宅的人都说,月光好的夜里,能看见井口浮着层油花,像谁刚倒完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