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的确听到了直升机飞过的声音:机翼旋转的咔咔声,还有先于这之前又结束于这之后的气流声。
那声音太近了,太吵闹了。当然苏皖的第一反应也将这些归罪于过于安静的子夜,可他太介意了——无论是太过安静了也好,他太过敏感也罢,那声音都成了他无法入睡的元凶。
他走下床,床铺晃动时女友嘟囔着翻了个身。苏皖走到窗户边,他本来想要一看究竟,可手抓住窗帘时他却退却了。他的耳朵里除了仿佛近在眼前的机翼鼓噪的声音外,居然又多了一种奇怪的声线。那仿佛是女人的啜泣声,时断时续又偶尔扮着笑意。
刷的一下,苏皖拉开了窗帘。而外面,什么也没有。他确定那些声音依旧在窗外的某处盘旋,那直升机时远时近或许躲藏在看不见的黑夜里。而那个女声,苏皖打开了窗户,他探头出去寻找声音的来源。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事之徒,可是某种难以解释的原因令他无法作罢。
寒冷的空气就这样被苏皖放了进来,女友被接二连三的打扰弄醒了。她知其半个身子,语气里带着不满:“怎么了?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睡觉?”
苏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理挑拣着那写零落的词句却好像都表达不出来他想说的东西。
“喂!”
女友厉声喊了一句,不断侵袭入窗内的冷风令她裹紧了被子。
“苏皖!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最近很不正常你知道吗?!”
女友在为即将而来的争执发出最后通牒。
“没有……等等别说话,你听……”苏皖又把帘子往外扯了扯,轰隆的机翼扇动声伴随着风的呼啸。然而在风声与城市机械噪音的间隙里,他听到一个断断续续的歌声。“你听到声音了吗?”
女友显然是被这个问题气醒了,她腾的一下坐起来,可能是觉得冷又或者是被苏皖吓到了,她裹上了厚厚的毛绒睡衣。她真的安静的聆听了一会,她也的确听到了一些声音。但是那很正常不是吗?她辨别不出也不关系声音的来源,她甚至觉得这样的城市夜晚是可以称之为宁静的。
“没有。”她别过头去,“我什么也没听到。”她说。
她的回答让苏皖莫名感到恐惧,他的理智在告诉他女友所谓的“没听到”与他恐惧的含义不同。可这依旧无法令他心安,他觉得那声音是如此无法忽视,他甚至能够听出那女声唱的那首歌曲;他甚至能够听到那看不见的直升机从左到右在天空中盘旋。
苏皖确信女友是的确听到了些什么的,但是为什么她却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呢?苏皖的恐惧源于一种更原始的秘密——源于对人与人对同一事物不同认知的差别。苏皖也感觉到了寒意,那种彻骨的冰冷,于是他脚步僵硬的回到床上,躺下来。
“苏皖你……”
女友本来打算继续抱怨不满,可看看桌上的表已是夜晚二点了。再看看苏皖,他沉默的背对着他,手脚有些蜷缩,显示出一种不明原因的可怜。女人总归是存有柔情的,她挨着苏皖躺下来,然后也背过了身。
同床共枕的人被某种不明的恐惧所困扰,身边的人很难不受波及。女友忽然觉得苏皖这个人,她并未真的了解透彻。她闭上眼,想着或许只是这一刻对方的异常带给自己的错觉,她伸出一只手搭在苏皖身上——没错,这样的体温她是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