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商隐的“北青萝”

北青萝 李商隐

残阳西入崦,茅屋访孤僧。
落叶人何在?寒云路几层。
独敲初夜磬,闲倚一枝藤。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李商隐的这首试很赞,不仅用韵颇险,僧、层、藤、憎,本身能用的词不是很多,而且意境上也大有深意。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前半句世界微尘里,难得看到古诗中提到微观世界,大约因为古诗词用词精简,能够表达的细微的、递进层次的情感其实是有限,李白讲宏大叙事瑰丽想象多,杜甫喜欢写世间社会百相、岑参则多写塞北苦寒战争惨状,王维有禅意,然而禅意的欲辨已忘言之意境经常出现意境的重复。
世界微尘里,是佛教的意思了,一花一世界,人各不同,无法比较,众生平等(精神平等)的意思。
而吾宁爱与憎,和王维的超脱大为不同,说的宁愿固守人世间的爱憎情仇,体验人间百味,这和王维的超脱,或者说逃避主义,是不同的。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是隐秘的心灵感应和精神联系,乐在其中,正是红楼女子的日常。
也颇合老李(李宗盛)的大白话歌词,写着私我,却写出了荡气回肠的感觉。(“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黛玉说她最厌李义山,然而或许她是最接近李义山(即李商隐)。
王摩诘和陶渊明的仙意是世间难以达到的,而他们在现实中也非常拮据尴尬,或许是理想世界,然而终究只是士大夫的梦想,或者说现实意义并不大。

黛玉说唯有“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句好,这句是有着一点点的傲气,和世间抗争必然失败的士大夫的精神世界的归路上那挥不去的一点点傲气。

这么想想,李商隐也是一个颇有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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