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豆儿

      从前有一个怀才不遇的穷书生，苦读寒窗十载名落孙山。

      书生的父亲是个远近闻名的高木匠，书生跟着父亲从小学习木匠活儿，他不仅能雕刻一些小动物，做一些简单的家具，还会吹箫，一只长啸从不离身。书生每天在集市上靠代人写书信，字画，雕刻来换点零用钱买纸墨，柴米填补家用。母亲张氏在大户人家当佣人，每天洗洗涮涮，十分辛苦，日子也还算过的下去。

        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书生在集市上不停的画画，雕刻小猫，小狗，小鸡，小鸭，汗水湿透了他的青长衫，落日的余晖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条长辫子在脑后梳理的很整齐，只见右手握着毛笔在纸上不停的写着，眉宇之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一天，书生画了五张画，写了八首诗，又雕刻了小鸡小鸭，然而什么也没有卖出去，眼看着天色渐晚，集市上已经没人了，书生心情郁闷，无精打采的不想回家，他收拾起字画，漫无目的沿着鎮子上的石板路一步一步的走着，月亮出来了，照着书生有些苍白的脸上，越发显得英俊清瘦。就这样，书生不知走的多久，忽然听见一阵阵琴声有远处传来，时而缓慢时而急促，哀哀怨怨，凄凄惨惨，听得书生眼睛湿润的，寻着琴声走去，拐过一片竹林，前面出现了一片灰色的大院墙，琴声就是从这院墙里边传出来的。书生沿着院墙找到了朱色的大门，顺着大门缝往里看，只见一少女穿着紫白色的长裙坐在一颗大梧桐树下，正在弹古筝，纤纤玉指在琴上快速勾、托、抹、劈、右手腕轻轻的遥指，左手深情的柔弦，点颤，时而上滑音，时而下滑音，琴声如泣如诉，看得书生目不转睛，听得书生如醉如痴，月光照在少女的脸上，泪光点点，高高挽起的长发被晚风吹的飘起来，身边站着一个手拿扇子的丫鬟，突然少女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吐到琴上，琴声戛然而止。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吐血了！

      丫鬟一边大声的喊着一边上来搀扶小姐。我没事，鱼儿，扶我进屋吧，千万别告诉爹爹。

        门口的书生对眼前突发的一切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咣当一声摔在大门口。

      谁?

      是谁？

      小丫鬟急忙打开大门，只见书生倒在门口的台阶上。

      是谁啊？小姐缓步来到门口。

      书生小姐四目相望彼此惊呆了，书生想：天下竟然有这般美丽女子，宛如天仙一般，柳叶眉丹凤眼，乌黑的长发，樱桃小嘴，杨柳细腰，脚步轻盈，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高贵气质、、、、、、

      小姐也大吃一惊，心想：这是谁家的公子？眉宇轩昂，风度翩翩、、、、、、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丫鬟小鱼大声的问。

      书生连忙站起来，上前深鞠一躬说：我叫阿平，住在离镇子不远的梧桐村，阿平无才名落孙山只好白天在镇上卖字画，天色已晚，我正在回家的路上，听到如此美妙的琴声便情不自禁的来到贵府门口，阿平实在是无意冒犯小姐，还请小姐多多原谅！

      公子不必多礼，早点回去吧！小姐羞红着脸，说完便急忙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这位小姐年方17岁，是苏州城绸缎富商黄老爷的千金，名叫玉云。是黄老爷四十五岁才有的唯一女儿，自然是视为珍宝，心肝宝贝搬得娇生惯养着，老爷从小就为玉云请了先生教小姐琴棋书画，小姐七岁时就能熟读背诵唐诗宋词上千首，写一手好字，弹一手好筝，言谈举止处处显示着大家闺秀的风度，只可惜出生那年其母赵氏难产，生下玉云两天就撒手西寰。玉云从小体弱多病，消瘦，黄老爷多方求医为给女儿补身体，玉云从小就吃鱼翅，熊掌，燕窝，各种补品没少吃只是没有任何效果，除了个头儿没耽误长之外，小姐还是弱不禁风，每当初春咋暖还寒或深冬季节，小姐就咳嗽不断，常常痰中带血，每到这个时节，丫鬟小鱼就要天天给小姐煎药喝。光绪23年到25年，江南一带发大水，颗粒无收，全国各地闹灾荒，百姓度日如年，没有粮食蔬菜，没有棉花，蚕丝，黄老爷的绸缎生意越来越难做，订单不能按期发货，退款退货现象时常发生，债主上门要账，无可奈何，老爷便宜处理的所有的库存绸缎，变卖了房屋，还清的欠款，欠货后辞退的管家佣人，只带着小姐的厨娘王妈和小姐从小贴身丫鬟小鱼回到了自己离别多年的故乡湖南，在花桥镇山水秀丽的竹林山上，老爷用仅有的家产建造的一个灰色大院房屋，从此隐姓埋名过上的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田园生活。在山坡上种玉米，小麦，大豆，自家小院子里种瓜果蔬菜，农忙的时候，老爷和就和厨娘、丫鬟一起忙碌，浇水，施肥。再也看不见往日拄着龙头拐杖，穿着讲究，腰身挺直，仪表堂堂的黄老爷了，看见的只是眼前这位目光炯炯的老农民。

        自那日见小姐一面之后，书生就爱上了小姐，夜不能寐，常常对照月亮出神，一曲长萧到天明。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香车香漫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舞龙。

      自那日见到书生后，小姐便一见钟情，夜深人静时常常想起书生的疑惑的眼神，询问的目光和他身上的那根长萧。他这萧吹的怎样呢？真想听一听啊，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书生早早起床，收拾字画来到镇上，赶集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书生无心看这些，担心小姐的身体，一想起小姐吐血，心口就感到特别的疼痛。小姐，你还好吗？今天我能看到你弹琴吗？这样想着，于是提笔写下：

              秦女端容理玉筝，

                梁尘踊跃夜风轻。

                须臾响急，冰弦绝，

                但见奔星劲有声。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

                旧山松竹老，阻归程。

                欲将心事付瑶琴。

                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黄昏时分，书生来到了灰色的院墙下，在大门口向里张望，没有琴声，看不到人影。书生坐在门口静静的等待着，夜幕降临，月儿已挂上树梢还不见小姐身影，于是书生拿出纸笔，在纸上写道：小姐，我是阿平，你还好吗？昨日一别，十分牵挂，愿小姐早日康复，阿平愿与小姐琴萧合鸣共奏《秦桑曲》、、、、、、

        一阵风刮来，吹落了书生手里的纸和身上的字画向天空飘去，书生慌忙追赶，只抢下几张，有几张在风中不停的飞舞，飞过院墙，飘到院子里去了，书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敲大门又不敢，急的直搓手，没办法，书生捡起地上的字画一步一回头的走了。

        第三天早晨，丫鬟小鱼一早起来打算给小姐煎药，他来到院子里要烧火取药壶，忽然看见院子里有几张纸，小鱼捡起纸来，可是她不识字，不知道纸上写着什么，于是就拿给小姐看，小姐一看立刻脸红了，急忙关上门窗对小鱼说：鱼儿，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这些啊！小姐，这纸上写什么啊？你怎么脸红了？你要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老爷。没办法，小姐悄悄的告诉了小鱼并央求小鱼保密。这一天，小姐过得特别开心，也比平时吃的多一些，小鱼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夜里小姐偷偷的看书生写的诗句，那字体透着一股刚阳之气，铿锵有力，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粗细线条均匀变化，龙飞凤舞般漂亮，看的小姐心里暖洋洋的。这天晚上，书生又来到灰色院墙外，又在门口张望，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书生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丫鬟小鱼。只见小鱼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书生的鼻子说：好你个阿平，你竟敢在门口偷看，还敢写信勾引我家小姐，看我不报官府衙门抓你！书生连忙作揖道：鱼儿姐姐，你误会我了，我昨天路过此地，担心小姐病好了没有，还想听小姐弹琴，不小心我的纸被风刮进院子里了，鱼儿姐姐请你相信我，阿平绝不是坏人，阿平只是欣佩小姐的琴艺，何来勾引小姐一说呢？量你也没有这个贼胆！小姐，我们走吧！阿平抬头一看，小姐就站在鱼儿身后，一身白色长裙，裙摆上秀着几朵梧桐花，衣袖上同样也秀着几朵，发簪子上的一颗绿玛瑙一闪一闪的，小姐双眼含情脉脉，书生不敢看小姐，急忙作揖，小姐，你身子可好些了吗？多谢公子，我好多了。这些诗词可是你亲手写的？小姐说着拿出那几张纸。书生一看急忙说，阿平无才，那日看见小姐弹琴，便想起岳飞《小重山》随手写来，小姐见笑了。就凭你也想和我家小姐演奏《秦桑曲》吗？你的萧吹的好吗？小鱼瞪着眼睛直视着书生。

      我、我、、、、、、

      书生支吾着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姐拿出手帕一边捂住嘴角偷偷的笑一边向院子里缓缓走去。

      书生呆呆的看着小姐的背影远去，这时小鱼说：三天之后月圆之夜，你若想听小姐弹琴，就到后山的花溪庭来，记着，带上你的萧。还有，以后不许扒门缝看，让老爷看见小心剥了你的皮!说完，进院，咣当一声关上大门。书生楞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当他明白过来的一瞬间，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连蹦带跳的跑下山。

        接下来便是最难熬的三天，书生坐立不安，饭思茶想，小姐的音容笑貌总是浮现在眼前，终于到了第三天月圆之夜，书生背上心爱的萧，早早的来到花溪庭，焦急的等待着小姐的到来。不久，鱼儿来了，身边没有小姐，书生急忙问，小姐呢？小姐说了先让我听听你的萧吹的怎样，如果吹的好便来，吹得不好就不来了。书生笑着说，那好吧，就请小鱼姐姐多指教了！说着便 从身上取下萧，嘴唇轻轻的贴在萧上，双手的手指肚分别扣在萧的六个音孔上，于是一曲萧音袅袅飘来，由远及近，婉转悠扬清耳悦心，恰是蓝天白云一般的温柔，恰是大海一样波兰壮阔，又如小溪般的流淌，仿佛绿色的大草原上牛羊在奔跑。鱼儿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这曲子是从眼前这个穷书生的嘴里吹出来的！这时，小姐怀抱古筝一步一步走来，原来小姐是和鱼儿一起来的，她 躲在一颗大榕树下，眼看着书生，耳听着萧声，当萧声悠扬响起，小姐便如痴如醉的泪眼朦胧了，情不至尽的哽咽了，17年来，小姐听过无数的萧声，像这般余音袅袅，忽高忽低，每个音节清晰可闻，低音中偶有玉珠跳跃，清脆短促，此起彼伏，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挣艳般的萧声还是第一次听见。正如苏轼《前赤壁赋》中所描写的一样：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小姐，您来了。书生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小姐手中的古筝。鱼儿搀扶小姐坐下，只见小姐右手轻轻的抚在琴弦上，左手点按琴弦，哀怨的琴声急促想起来，右手遥指时而加速时而给力，琴声犹如少女幽幽的叹息，由慢渐快再渐慢凄凄惨惨戚戚，此时书生手里的萧也吹起，萧声忧伤缠绵，声声述说着少女对夫婿的牵挂，担心丈夫是否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筝萧瑟瑟，在这深秋的夜晚，在这深山的花溪庭湖畔，久久的回荡，扣人心弦。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

        一 曲奏完，书生和小姐已是泪流满面，小姐连连咳嗽数声，憋红了脸不停的喘息着。小姐，小姐，书生担心着小姐搀扶着小姐说：小姐，您不要难过，您的病一定能医好的。是的，小姐，您一定能医好的，丫鬟小鱼也随声附和着。不要叫我小姐，以后就叫我云儿吧，我叫你阿平可好？云儿，云儿、、、、、、书生轻声叫着，阿、、、平，小姐说完，便无力的倒在书生的怀里。

        后来，每到月圆之夜，书生和小姐便来花溪庭弹筝吹萧，他们合奏《苏武思乡》《柳青娘》《高山流水》《汉宫秋月》《深闺怨》《寒鸦戏水》《蕉窗夜雨》《黔中赋》等等著名的筝曲，他们在一起研究曲调，音律，并共同创作一曲《前生今世》。

                  长夜漫漫，情路遥远。

                  前生孤独，追你好苦；

                  今生醉酒，你在何处？

                  前世的我，你是否记得？

                  今世的你，为谁守寂寞？

                  缘来缘去，谁人拥有？

                  举杯对月，对酒消愁！

                  小轩窗，你为谁梳妆？

                  我的泪，只为云儿流！

                  、、、、、、

        不久书生和小姐筝萧合奏这件事不知怎么就在镇子上传开了，有人说书生勾引小姐，有人说小姐幽会书生私定终生，风言风语传到了黄老爷耳朵里，老爷大发雷霆打了丫鬟小鱼，并把小姐关起来不准出门。家里买米买菜只允许王妈一人进出。有一天，苏州城里来了两个人拜见黄老爷，老爷让王妈做了一 桌酒席招待客人，并让小姐打扮漂亮见客人，席间老爷让小姐给客人敬酒。这两个人是苏州城的商人，年长的是老爷的朋友胡老板，年青的是胡老板的外甥赵金财，原来胡老板是来给他的外甥提亲的，这赵公子家财万贯，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穿着金丝蓝马褂，头发稀疏，长着一双小三角眼，说起话来笑眯眯的油嘴滑舌。席间他不停的偷看小姐，对小姐的美貌垂涎三尺，贪婪的小眼睛闪着光。黄老爷对赵公子也不甚满意，但一想到赵家生意兴隆，家底殷实富裕，在加上小姐体弱多病和镇上的那些风言风语，老爷就一狠心答应了这门婚事。第二天，赵家就命人送来彩礼，金银珠宝，绸缎，布匹等等，婚期就定在下月的黄道吉日阴历十月初八。

      再说书生阿平对此事一无所知，一连几天见不到小姐听不到琴声也没有小姐的消息，更看不到鱼儿来镇上给小姐抓药，心里感到十分不安，想到小姐的病体，小姐的琴声，书生内心便有一种力量一种冲动，一定要 治好云儿的病，我要为云儿作词作曲，我要和云儿筝萧瑟瑟，长相守到白头。一连几天书生都到镇上的最大的药铺等鱼儿来给小姐抓药，左等右等也不见鱼儿姐姐来，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黄昏的时候看见王妈来了，书生一把拉住王妈的手询问小姐的情况，王妈心善，可怜书生，便将书生拉倒没人的角落里把事情的前前后后详细的说了一遍，书生听得两眼冒火，手握拳头急着要去找老爷说清楚，求老爷成全他和小姐。王妈摇头叹息说，老爷不会答应你的，婚期都定好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完转身要走，等等王妈，书生迅速拿出纸笔匆匆写下几个字并把萧上的长穗蝴蝶结摘下来一同交给王妈，恳求王妈转交给小姐。

      小姐本来不知道苏州城来的两位是什么人，当小姐知道这二人一个是做媒的，一个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君时，气的上不来气，扭头就走离开了坐席回到自己的闺间，一口血喷出来湿透了手帕昏死过去，鱼儿吓得大哭起来，小姐小姐，你醒醒啊，鱼儿拼命摇晃着小姐，小姐终于醒过来的。那日起，小姐茶饭不吃，日以泪洗面，一病不起。眼看着婚期临近，老爷也干着急没办法。看着小姐一天天的憔悴下去，鱼儿急的团团转，一天夜里，鱼儿悄悄对小姐说：小姐，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嫁给那个秃头三角眼吗？不，我死也不嫁给他！小姐愤怒的大声喊着。既然这样，小姐，你为什么不去找阿平呢？小姐，你和阿平私奔吧，跑的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小姐眼睛一亮，继而又暗淡下来，哎，鱼儿啊，我这身子骨怎么跑的了啊，要是让爹爹抓住岂不是怀了阿平的名声，爹爹一怒要是把阿平送去官府衙门，那可如何是好？我这样做岂不是害了阿平吗，你叫我怎忍心，怎么面对张妈妈高伯伯呢？呜呜、、、、、、突然有人敲门，王妈来了，把书生的纸条和蝴蝶结交给了小姐，小姐手握蝴蝶结，看着纸条，眼泪又簌簌的流下，原来那纸条上写着：云儿，等着我，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娶。蝴蝶结就是我们定亲的信物，今夜丑时，我在湖畔等你，不见不散。啊平

        这天夜晚，书生早早来到湖畔一直等到天亮也不见小姐来，于是就直奔小姐家来了。谁知黄老爷早有防范，雇佣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家奴，打折了书生的腿，把他丢弃在花溪湖畔的深山里，小姐哭干了眼泪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第二天迎亲的花轿来了，小姐醒来，梳洗干净，画好浓妆，身穿紫白色长裙，外套红色凤凰婚裙来到老爷屋里，跪在地上对着黄老爷嗑了三个响头，爹爹，女儿不孝，女儿要嫁人，要走了，再不能陪伴爹爹身边了，爹爹多保重吧！此时黄老爷泪眼模糊，颤抖着抚摸女儿的头，哽咽着说，云儿，爹爹对不住你啊、、、、、、

      小姐在鱼儿的搀扶下上了花轿，当轿子抬到花溪湖桥上时，小姐说，落轿停一下，只见她慢慢的下了花轿，对鱼儿说，不用扶我，就让我在桥上走一走吧。就这样，小姐向桥的中央走去，她眺望花溪庭，那是她和阿平弹琴吹萧的地方啊，大榕树花开的正旺，枝繁叶茂，湖边的翠柳青青，几只野鸭 在水中嬉戏，小姐使出全身力气大声喊着：阿平，永别了，今生不能与你结为夫妻，就让我们来世相见吧!喊完，纵身跳进湖里、、、、、、

        当书生从山上一瘸一拐爬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小姐的尸体已经火化，埋在那颗大榕树旁边，听说小姐面带微笑，手里握着蝴蝶结。

      听说书生在小姐的坟头坐了一宿，哭干了眼泪，第二天失踪了。

      五年后，一队人马敲敲打打来到了花桥镇，原来是金科状元回乡省亲，那状元郎身材清瘦，眼睛明亮，脚步稳重。他走进高木匠家，高木匠老夫妇大吃一惊，吓得连连后退不敢说话。状元郎跪在地上，爹，娘，我是阿平啊!、、、、、、

      拜完了父母，阿平来到了小姐的坟前，点燃一炷香，烧了一些纸钱便坐了下来。云儿，阿平来了，你的阿平回来看你来了，泪水簌簌流下。起风了，随着风声萧声悠然的响起。

              一村一镇一古筝，一萧一笑一相逢，

              一字一诺一空等，一回一度一来生；

              一日一月一浮生，一风一雨一溪庭，

              一壶一盏一朦胧，一诗一画一梦中。

              一筝一萧一春天，一草一木一红颜，

              一生一死一轮回，一寸相思一寸灰。

              、、、、、、

      云儿，这是我给你写的新曲子，你喜欢吗？

      云儿，我回来了，你的阿平回来了，我回来陪你，从此你不会再寂寞了。

      状元郎阿平坐在小姐的坟头，他和小姐说了很多话，告诉她这些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为小姐吹萧，为小姐朗读诗书。

      不久又到了小姐的忌日，这天，阿平穿上灰色长衫，刮去脸上的胡须，背上长萧，收拾干干净净的来看望小姐，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坐在小姐的坟头，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阿平急忙跑过去，一眼就认出妇人怀里抱着的是小姐的古筝。你，你是王妈？阿平又惊又喜，王妈也认出了阿平，公子，是你吗？我可找到你了，一把抓住阿平的手呜呜的哭起来，原来小姐出嫁前把古筝交给王妈让她把古筝转交给阿平，王妈到处寻找阿平就是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小姐死后阿平失踪了。黄老爷在小姐走后悔恨交加，痛不欲生一病不起，半年后也随小姐走了。丫鬟小鱼思念小姐不肯嫁人，在给小姐烧完百天后就出家莲花庵，王妈也回到乡下的老家，若大的庭院从此荒废，空无一人。每年小姐的忌日，王妈就抱着古筝给小姐上坟，继续寻找阿平。公子，我今天可算找到你了，我把这古筝交给你也就完成小姐的心愿了，我今后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阿平抚摸着古筝，就像抚摸小姐的脸和手一样，那么光滑，那么细嫩。当阿平从王妈口中知道当年为什么小姐不和自己私奔时，他摇晃的古筝放生大哭：云儿啊，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是怕连累我吗？你是为我而死的啊，阿平对不起你啊、、、、、、

      哭声撕心裂肺，连树上 的鸟儿也鸦雀无声，默默的看着阿平，同情阿平。

      突然，从古筝的后面板的中音孔中掉出个油布包，用一条黄色的金丝线紧紧地缠绕着打着小结，阿平打开油布包，一条雪白的丝帕上秀着一对花蝴蝶，一红一绿，美丽的翅膀上闪着金色紫色墨绿色的光，栩栩如生，翩翩起舞，里边包着一些筝谱，两本诗书还有阿平写给小姐的那张纸条，帕子上小姐用红色俊秀的小篆体写着：阿平，我的郎君，今生今世不能与你结为夫妻，就让我们来生来世长相斯守吧，除了你，我谁也不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阿平，我先走了，我在天上，我在云中等你！

        那红色有点扩散发紫，帕子有些紧吧，阿平知道，那是小姐用鲜血写下的血书啊！

        云儿，我的云儿啊、、、、、、

        这一夜，书生抱着小姐的古筝睡着了，眼角趟着泪，睡梦中阿平看见小姐身披霞光，脚踏祥云，缓缓向他飘来，忽远忽近，小姐微笑着柔声的说：阿平，我的古筝呢?云儿，等等我，阿平拼命追赶小姐，猛一翻身，梦醒了。

      此时，天刚刚微亮，阿平起床穿戴好，叫佣人备好马，策马扬鞭急速向城里奔去。阿平在城里最大的木材商铺里买下最好的上乘紫檀木，花了一天一宿的时间雕刻出一台蝴蝶古筝，在古筝的岳山处雕刻上一美丽少女，脚踏五彩祥云，微笑着飘来。古筝做好后，阿平来到小姐的坟前，把古筝埋在小姐的坟里，在坟头两边栽上两颗梧桐树，一棵树上刻着云儿，一棵树上刻着阿平。又在小姐的坟地的左边挖了一座新坟，坟里埋下一根长萧。

        云儿，我知道你想我了，这是我雕刻的蝴蝶筝，你喜欢吗？你那边的夜晚风大吗？你冷吗？就让阿平的古筝陪着你，度过漫漫的长夜吧，云儿，你等着我！

                书生爱小姐，                 

                云儿爱阿平。               

                古今痴情知多少？                 

                书生的古筝。                                                                                 

                                                                                      写于20200202午夜甘井子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