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老薛是只喵

Chapter 2离人

银色小船摇摇晃晃弯弯

悬在绒绒的天上

你的心事三三两两蓝蓝

停在我幽幽心上

你说情到深处人怎能不孤独

爱到浓时就牵肠挂肚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惹惆怅

离人放逐到边界

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

昼夜乱了和谐

潮泛任性涨退

字典里没春天

离人挥霍着眼泪

回避还在眼前的离别

你不敢想明天

我不肯说再见

有人说一次告别

天上就会有颗星又熄灭

——林志炫《离人》

那天Anny来电话约她吃饭，储安童本想着Anny应该是找她诉苦的，怎知她依旧容光焕发，笑容满面。

“你心怎么这么大呀？连难过都不带难过的，你说你这没心没肺的劲儿，我真替左恺悲哀！”

左恺是Anny前夫，在她看来，左恺符合一切好丈夫的标准——温文尔雅，薪酬优渥，待人宽厚，无论人品还是才华和Anny甚是般配，储安童很是替他愤愤不平，。

“你这个乖乖牌知道什么？”Anny反驳道，“也是，就你跟江言这温吞样儿，当然是不懂了！”她又自言自语补充了一句。

“谁说我不懂了，我当然懂！”储安童脸红着辩解道。

“好好好，你懂，我的大小姐！”Anny有些不屑。

“童童，实话跟你说吧，鲁大友回来了！”Anny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鲁-大-友？！”储安童几乎是咬着牙念出了这个名字，心里想着这位已经消失了八百年的不靠谱儿男又重现江湖了！

鲁大友何其人也？Anny小姐前男友是也！一个纯粹的，永远不脱离低级趣味的史上最不靠谱儿男。提起他储安童就气得牙根儿痒痒。

鲁大友也是储安童和Anny的大学同学，人高马大，情史丰富，和Anny在一起也是因为俩个人一起出国的关系，而Anny在这些留学生中，容貌算是上佳的。

不知道Anny是因为从小父母离异缺乏安全感必须时时刻刻有人依靠，还是异国他乡耐不住孤独寂寞，反正她和鲁大友没多久便同居了。储安童作为Anny的室友兼好友，对这位鲁大友同志是十分嗤之以鼻的，且不说他经常嘲笑储安童与江言是当代牛郎织女，就是对于他这个人的人品，储安童也是不屑一顾的。因为这家伙除了Anny，还有其他关系暧昧的女性友人。

储安童曾经问Anny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在一起，Anny脸红着尴尬地说：“童童，你不懂！”储安童又不是傻子，她当然懂，从晚上隔壁惊天动地的活塞运动声中（这要归功于公寓的隔音效果太差了），她也能判断出个一二三。只不过作为好友，除了提醒Anny注意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外，储安童也是无话可说。可是到最后，Anny还是伤了自己，由此储安童对鲁大友就更加讨厌了。

“Anny，你不会是因为鲁大友这个人渣跟左恺分手的吧？！要是这样，我可得严重警告你可别再犯以前的错误了！”储安童的第一反应就是怕Anny和鲁大友旧情复燃。

“童童，有些时候我就是犯贱。”Anny无所谓的脱口而出，让储安童吃了一惊，她疑惑地看了Anny一眼，Anny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

这晚和Anny告别后，储安童有些闷闷的，她和Anny多年好友，实在是希望她能踏踏实实的，她跟Anny都是家庭有缺失的孩子，所不同的是储安童从周围的人身上得到了很多关爱。

Anny却不是，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活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爸长什么样儿。而她老妈，也是一名女强人加工作狂，除了满足她的物质需求外，Anny已经两年没见过她了。想到这儿，储安童心中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当天晚上，江言终于来电话了，他吞吞吐吐地告诉储安童，他准备留校给博导当助手了，这个消息让储安童又是一个晴天霹雳，她想对江言发脾气，可是她从来都不会骂人，只能以沉默来反抗。从小一起长大，江岩当然知道假如储安童沉默不语，就代表她已经很生气了。

“童童，你知道的，我不想浪费两年的工作签证，Mr. Honeywell已经答应我做他的助手了，你再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回国，我们两年后就结婚，你相信我！”

江言急切地保证着，他不会说什么哄人的话，他觉得结婚的承诺是对储安童——这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姑娘的一个交代。

储安童听了，气儿已经消了一大半儿。她完全相信江言，相信他不会辜负自己，但是江言在事业上是有追求的，她知道，他一直想留下来，但是他知道她不会留下来，所以只有妥协。而储安童也知道，有了两年工作签，江言回国找工作将更有优势，江言既然已经如此让步了，她也不能再小心眼儿地跟他闹别扭。

“江言，你什么时候回来？”储安童红着眼睛问道。

江言一听，知道她气儿消了，笑着安慰她：“我下个月就回去了！”

储安童破涕为笑，江言在电话那头终于喘了口气：“丫头，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我才不会这么小气！”储安童显示出小女儿神态。

有时候她觉得江言就像她的哥哥，她可以跟他撒娇，可以跟他无理取闹，他都会让着她，打小儿就这样，只要储安童不高兴了，江言一定妥协，大人们都说“言言这辈子要被童童吃得死死的了！”

和江言通完话，储安童的心里甜滋滋的，江言总是不会让她失望的，这就是江言，储安童这辈子都可以安心依靠的江言。

储安童这些日子心情就像湛蓝的天空-美极了。她忙着搬家，心想着江言如果回来了，看到她已经布置好的温馨的小家该多高兴啊， 想着江言能陪她一个暑假，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江言是6月22号的飞机，距离他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都快一年没见到江言了，虽然几乎每周都视频，但心里还是惦记着江言看着有些瘦了，这次回来要好好给他补一补。

那天，江言在M国转机前给储安童打了电话，说因为天气原因飞机要晚点，还说给储安童带了她最爱吃的松露巧克力。

储安童一大早就赶到机场等候江言，飞机是11:00降落机场，可是机场的显示屏一直显示飞机到达时间未定。

储安童有些着急，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女孩子貌似也是在接人，问储安童：“你接谁啊？”“我男朋友！”储安童笑答，“你呢？”“我接我同学，她要来北京玩儿一圈再回家！”两人相视一笑，又聊了几句，慢长的等待时间也显得不是那么无聊了。

如果人生的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意外发生，那我们将会永久幸福，永远快乐。如果按照原定计划，江言飞机抵达北京，储安童未来的生活将会按照预定的轨迹不断前行，也就不会有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了。但是人生无常这句话，真的不只是前人说说而已，它解释了世间的一切喜怒哀乐。

在等候了漫长的3个小时之后，人群中有人开始不安起来：“怎么回事儿啊这是？怎么还不到啊？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储安童也开始心中焦灼，头一次江言的飞机晚点这么长时间。人群中，有老人，有年轻人，有孩子，大家惴惴不安，纷纷询问机场服务台，得知结果还是到达时间待定。

储安童此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紧闭双唇，紧紧盯着出口，仿佛只要一眨眼就错过了江言，旁边的姑娘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也没有听到，仿佛她此时的世界只有出口，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过的如此缓慢，人群已经开始躁动，每个人都仿佛感到了些什么，眉头紧锁。旁边一个小男孩用稚嫩的童音问她妈妈：“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到呀？他还说给我带变形金刚呢！”小男孩儿的妈妈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有些急躁：“你先别跟妈妈说话呢！”

大屏幕依旧显示到达时间待定。

到了晚上，韩雨菲见储安童那边还没动静，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她有些担心，又打了好几个，还是没人接。韩雨菲有些慌了，接着给老莫打电话。

“老莫，你什么时候回来？童童电话总是没人接，我怕出事儿了！”

“别着急，我在路上了，20分钟就到家。”说着，老莫又踩了一脚油门。

俩人急急忙忙地赶到机场，机场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了。老莫拽着一个人问“您知道出什么事儿了吗？”

“有架飞机失联啦！”

“您知道是哪班飞机吗？”

“好像是从M国那边飞过来的！”

“坏菜了！”老莫拉上韩雨菲，拨开人群往里冲。

“童童！童童！”韩雨菲的声调都有些哭腔了。

老莫眼尖，一眼瞅到了站在出口围栏边上的储安童。

“童童！”韩雨菲叫她。

储安童仿佛没有听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有人哭，有人气哼哼地要找机场理论，有人在给家人打电话让马上到机场，场面一片混乱……

韩雨菲抱住储安童：“童童，你先别着急，没准儿……没准儿就联系上了呢！”

储安童像个木头人，也不回答韩雨菲，也不说话。韩雨菲看着有些害怕了，她问老莫“你看童童，这怎么办呢？”

老莫叹了口气：“陪着童童等吧！”

韩雨菲架着储安童到了角落的一个位置，老莫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铺在地上让俩人坐下，他去买些吃的东西。老莫一走，储安童突然抓住韩雨菲的手“雨菲，我有预感，我有预感，江言出事儿了！”说完，她抱住韩雨菲，身体有些发抖，韩雨菲一摸她后背，都湿透了。虽然她心里也不太好受，但还是柔声劝慰：“童童，先别瞎想，等过了今晚，明天，明天就会好了！”这善意的谎言，连她自己都觉得说出来毫无分量。

三个人在机场的这一晚，谁也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天亮了，韩雨菲真希望此时人群中有人呼喊“飞机联系上了！”但是没有。

老莫跟雨菲说“看童童这样估计有些够呛，咱们要不回家等，总待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

雨菲也有些六神无主了，旁边的储安童更是精神恍惚。

“童童，咱们回家等吧！”

“不……我不回……我要等江言”储安童气若游丝。

突然，大厅一阵骚动，有人大哭起来……

老莫赶忙到服务台打听。雨菲扶起储安童，焦急地等待着。

老莫回来了，神情悲切“飞机……飞机……”不言自明。

“什么？！”韩雨菲惊呼，虽然已经做好了凶多吉少的准备，但消息一确定，还是让人接受不了。

储安童瞬间晕了过去。

老莫和韩雨菲赶忙把储安童送到医院，Andy得知消息，急匆匆地赶过来，大家一起在病床边上守着她。

储安童昏迷了一天，傍晚时候，她醒了过来，喃喃自语，“江言，江言在飞机上呢，我要去找他！”她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起来推开韩雨菲颤颤巍巍地就往门外走。老莫拦住了她，韩雨菲流着泪扶着她，“童童，你太累了，先去休息好不好？听话！”Anny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想着那个生龙活虎的江言怎么就没了呢？！

储安童睁着眼睛，泪水溢出眼眶，她嘴唇哆嗦，双手扭在一起，“江言，江言，你不是说好了回来看我吗？你从来都没有失信过，江言……”说完，她又晕了过去。

那一晚上，储安童做了很多梦。梦到小时候江言带她去少年宫学习，江言学围棋，她学电子琴，下完课，她安安静静地在外面等着他，赶上夏天，江言总会在课歇的时候给她买一根她最爱吃的雪人……梦到上学的时候，江言等她一起放学回家，帮她辅导功课……梦到在腐国的时候，他和江言去苏格兰旅行，在格拉斯哥的乔治广场一起喂鸽子，去尼斯湖看“水怪”，在圣安德鲁斯的海边捡螃蟹……梦着梦着，储安童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江言哥哥，从此你我再也不会相见了！

第二天，储安童的爸爸陪同江言的父母赶着最早的一班飞机飞了过来，江言那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况且在他心中，江言早已是半子了，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更是沉重，看着江言的母亲几乎快要崩溃的神情，看着江言的父亲一夜白头，无声的落下老泪，他强忍着悲痛，他深知这位老友从来都不曾当众流泪，但是此时，却已是伤心到了极致。

在追悼会后，储安童终于接受了江言已经离她而去的事实，她的江言哥哥再也不会说：“给童童留一份儿！”虽然这个事实是多么地让人感到绝望和难以接受，但是江言已经离开了，带着他对储安童的承诺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