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我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很任性又很倔强的人。那次和老翁说十六七岁的时候,凌晨左右和母亲闹别扭摔门而出,对着土黄色的墙壁狠狠地踢了好几脚,哭呛着跑到超市里上网。后来也不生气了,却怎么也见不到母亲着急的身影。我讨厌母亲,我怀疑她为何能对一个她怀胎十月的孩子说出那样的话,我发誓不再和她交谈,两个星期,我都没有和她说过话,有次她在我面前打电话给远方的父亲。我的心里一直偷偷在流泪。我同许多人说过,他们说他们的青春没有那么的叛逆,老翁说,你这叫倔强。于是,我忽然明白,我一直在为不知所谓何物倔强了那么多年,也一直无法消除内心那种你忽略了我,我是对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心态。一切都是敏感作的祟吗?还是因为悲观主义得太彻底呢。
是不是像水晶一样的悲伤,在阳光下也只能悲伤地隐藏起来,就算闪得过头了。父亲好几次对母亲说,你不要再说她啦,再说她,她的眼泪就要流干啦。我跟母亲的生活就像悲喜交加的舞台剧,这妙说得好好的,下一秒开始吵起来。我为母亲身上的戾气感到难过,为她皱着眉似苦瓜的脸蛋感到难过,为她操持的心感到难过,我无时无刻不为她偷偷惋惜,只因旧日里我所做的亏欠的一切,因我无法再返回她的肚皮给她一个美好的青春时光。
记忆里的时光记得很清晰。
旧日的玩伴与乡村,莫名地悄悄变质。祖母曾一脸平淡地从路口那个杂货铺买完东西,话没说几句就往家里走。我曾在那个杂货铺躲雨,而老板却在我身后平静地关门,我盯着雨水,盯着狠狠地,皱眉往别处看。对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川流不息,有着深深地愤恨。我厌恶真实的一切,却也尽量保持自己真实的一面。对于某些谎话与善意,我劝告自己,以某种内心能接受的方式去接受,去说服自己。我见到儿时的伙伴,也以一副体谅他们的姿态去面对,尽管我也曾听到流言蜚语,最初让我惊异,如今却已经慢慢去接受他人我不太认同的人生观。
敏感与悲伤在我体内待得久了,我赤身累累地前行,我曾拒绝一个对我示好三年的男孩子,我对他负有很大的歉疚感,我也曾默默喜欢一个男孩子五年,最后我也放弃了他。我对他人的喜欢报以感激,对自己的喜怒哀乐却无法控制,我不得不放弃我的爱,即使他人为我送来甘甜的美果,我也要小心翼翼地捧来,用怀疑来拒绝那所谓的美好,默默地被融化,而后再铸造起一个更坚硬的自己。
是一段很不错的日子。
母亲白天上班,周末我一个人待在家里。夏日的夜晚,石窗外的蝉声、蛙声、路灯的光晕总使我陷入遐想,翻了个身,头顶的风扇和穿堂风是抚慰我入睡的可人物,夜更轻柔的时候,母亲缓慢的鼾声就能传到我耳中。我极喜爱音乐,父亲托人带给我一个随身听,有时听着就快到天亮,离天亮还有段时间时,我就心满意足地趴着睡会儿,稍后,会听见母亲起床,轻声唤我塞给我零钱,我假装似醒未醒,等母亲把铁门一关,我就立马在凉席上坐起来,依靠在石窗,一本本挑选昨夜经过我整理的书,或坐或躺看书。有时直到天亮,我激动跑到门厅外看日出,夏天的日出是最迷人也最惬意的,夏天的雪糕以及夏天的笑话好像也讲不完看不完说不完...
可我总感觉不够,那种被人爱着的感觉不够,我对自己说,你何需再让别人爱着,你爱自己还不够吗,你要去乞求别人的爱吗。跳出来,我逼自己跳出来,逼自己承认某些不愿承认的事情,比如离别,比如诺言,比如信任,我悲观,同时又渴望,却是可望不可及。我站在时间的钟摆上,我谴责那些贪婪不信守诺言的人,可我也希望他们得到幸福,我是奔走林间的小鹿,我的鹿眼依然留着那片天空,我在猎人的追杀下往深山奔去,不停地奔跑,我知道,我会是一阵骤风,带着呢喃,幻化成一阵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