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个老朋友的生日。
二十四年前相识,二十一年前成为知己。十七年前开始生疏。十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两年前最后一次听见她的消息……
的老朋友。
她比我小几天,丝毫不介意地叫我姐,身材非常纤细,头发短而蓬松,嘴角翘,善于噘起也善于大笑。
因为我们住得比较近,每天三个来回(是的我们四年级开始上晚修)的路程都跟她在一起,我们聊一切事情,电视、漫画、小说、流行歌、男生,唯独不怎么聊学习。和她相熟之后的第二年,我坚持把留了十年的两根辫子剪掉了,在我父母的眼里,这个可以算是我青春期的开端。
那时候流行租书店,我们回家的路上就有一家,上晚修之前提前一点点出门,就可以争取一点时间到里面翻一翻,上回看了很喜欢的作者的其他书还有没有。租金是很便宜的,但是对小学生来说,能一份租金两人分摊也是好的——这就得飞快地读,才能在两天内还上。我到现在看小说还是很快,这叫童子功。
最早听Beyond也是在她家里,她有很多CD,和不干涉她听什么音乐的父母。我记得她最喜欢的一首是《岁月无声》,而且有一天发动我一起把歌词用铅笔抄在她房间的墙上。我当时就懵了,因为对我来说,“自己的房间”就已经是无法企望的事物,在衣柜上贴海报都已经是两年之后的事情了,何况是在白墙上抄Beyond的歌词这么屌的行为。更让我发懵的是她站在椅子上抄了两段之后她爸爸进来了,啧啧两声之后,居然就出去了。
我们上五年级的时候她家开了一溜冰场,她的旱冰溜得刚刚好。什么叫刚刚好呢,就是可以自理,但是难度动作不会,这正好给男生们留下了恰当的发挥空间。当时有其他班的男生追求她,有时候他和几个朋友会去她家的溜冰场玩。那个场面重构起来像贾樟柯或杨德昌的电影的幼龄版,我在旁边看着(身手太差,根本下不了场),也已经是那段岁月最明亮的回忆。
从小有很多人夸我聪明,但是我从来不觉得,可能是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机敏得多的朋友,我纵然略微早熟,也知道自己不算早慧。而且在那个岁数,学习好算什么,考完试之后对讨论答案的人蹙眉说“考完就考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才是酷炫;记得大段演讲稿又如何,你记得南哥和细细粒第一次对话吗?哪怕你照着电影里学会了整套造型跟隔壁学校过来抢男友的小碧池讲数,你能转身就若无其事地谈起冰心来吗?
我另一个发小,单恋她到前两年她结婚。高中的时候他不怎么上课了,整天赖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喝汽水抽烟,正对前途无望时突然看见她笑意妍妍地路过,眼泪瞬间就要涌出来,被旁边的哥们儿拿外套一把罩住脑袋胳膊勒住脖子拖进了店里。当时我已经离开家乡了,后来听说这一段的时候差点笑哭。我早就知道,有一种女生,长得不漂亮,性格也不随和,但是可爱到让人愿意为她埋葬青春。
而关于我是怎么失去她的……只是一个俗套的“好孩子”摆脱“坏分子”的故事。我不得不像一个渣男一样试图隐瞒一些具体的情节。我应该原谅自己说当时我还小,只能任凭她被污蔑,再被我伤害。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上大学的时候了,她历史高分理科稀烂地去了一个农业大学学英语。那时候她还是那样笑着看着我,让我想到或者她的回忆里我或许也没有那么糟糕,虽然我一发不可收拾地越活越不像当时和她站在一起的样子。
两年前我回家,听发小说她已经结婚了,丈夫是她初中就开始暧昧的对象。他咧着嘴说“她怎么残了那么多”,我说“咱们都不是十八廿二了”。当时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面,太阳那么大地照在我们身上,他在前面哈哈大笑,很热的风扑面吹过来,不让人喘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