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所,我算过了,八月十五又是咱们值班,真他妈闹挺!”当两个星期前老联防队员史大哥掐指算出我们班中秋节又中标的时候,我虽然历经沧海面无表情,但内心几乎和他同样纠结。毕竟最近两、三年的中秋节都赶上值班,作为带班领导,的确有点对不起班上的兄弟。
我不是英雄模范更不是古圣先贤,即使当了十八年警察依然没有磨去骨子里那些凡夫俗子的私心和杂念。况且中秋原本就是个团圆的日子,和家人团聚也并不算是什么奢望。只是目前警力有限,中秋节当天怕是哥几个回家串饭都是个问题。作为基层派出所的小小副所长,除了坚持我别无选择。
一
中秋节的早晨罩了一层薄雾,南斜的太阳已经无法迅速的烝融掉那些淤积在天边的晦暗的云,地面微微有一些湿滑,夜里定是下了小雨。整个天空和城市都是灰的,渐起的凉风打散了那层薄雾之后更显秋的萧瑟。好在有那些活分的商家,一大早他们便让整个城市苏醒起来,节日的气氛渐渐浓烈,快乐和热闹重新填补了秋风留下的那些萧条和缺憾。
八点钟我便来到办公室查看头一天的警情。凌晨两点我们派出所刑拘了一名涉嫌伤害的犯罪嫌疑人,忙活了一天带半夜的俊松一定还在睡觉。想着兄弟们没日没夜的工作,今天又要连轴转的值班,那种感觉怎一个“心疼”了得……我所能做的唯有不去叫醒他,让他尽量多睡一会。
正当无奈之际,值班室的报警电话响了起来,这么早就有警,这通常不是个好兆头。花鸟鱼市场里的一家花店被砸。我带着辅警庆文、联防队员老史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事情并非那么紧急,昨晚花店闭店后不久,一小块立在墙边不用的玻璃被人用板砖砸碎了。调取监控录像,行为人是个三、四十岁瘦高个的男子,行为怪异,似乎精神有点不正常,好在花店的损失不大。留下联系电话,承诺晚上发案时段过来巡逻。一直阴着脸的花店老板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虽然不够灿烂,但也还算真诚。
从花店出来的时候接到值班员小军的电话,两个事儿:一是东环村一家农民苞米地里丢了一垄苞米,价值大约二百多元;另一个是沿江小区一户人家的门锁被胶水堵死,出不来进不去。我让小军在所里接待丢玉米的农民,我带着庆文、老史赶到了沿江小区。爬上六楼见到了报警人,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憔悴一脸愧疚的老太太。老人原本不想麻烦派出所,只是孙女执意打了个电话,没想到警察竟会来的这么快。房门的锁眼连同护锁器一起被胶水牢牢的粘死。老人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只是女儿刚刚离婚的前夫有一些嫌疑。我们一面帮助老人联系修锁师傅,一面带着老人来到楼下查看小区几家商铺的监控视频。经过一番调查走访,老人的怀疑没有找到任何证据的支持。为了化解矛盾避免事态的升级。我们在劝说老人的同时还联系了老人的亲属,让大家一起做女儿前夫的思想工作,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离开沿江小区车行至体育场下坡的时候,再次接到小军打来的电话:有人在”伊世界”商场发现了两个小偷。“伊世界”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那是我们辖区新近开张的一家开放式经营的商场。只要你不嫌弃,在“伊世界”商场一百元包你从头换到脚,这是一家真正意义上的平民商场,早时过节抢购的那些热闹在这里几乎都可以找到。
当我们赶到商场时,廉价商品挥发出来的化学气体连同汗腺分泌的产物一起迎面扑来。此时收款台已经蜿蜒曲折地排了数道长龙,那些兴致盎然的购物的大军还在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涌入,这些热衷于廉价商品的抢购者多数是乡下来的农民。他们的热情把硕大的商场搞的如同村口热闹的场垸。有的是一个村不期而遇的,有的是同学亲友结伴而来的,拖家带口老人孩子一起上的也不在少数。在滚梯口我们找到了报警的那个四十五、六岁的男人,小个、方脸、板寸,典型的东北车轴汉子,言谈举止充满了正义感。我们跟随“正义哥”在拥挤、喧闹、闷热的人群里转悠了好一阵,先前看到的小偷并没有出现,满头大汗的“正义哥”终于遗憾的结束了报警离开了商场。
此时“伊世界”正是购物的高峰时段,那些拥挤的渴求的目光像寻宝人的眼,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些商品所吸引,他们的智商完全淹没在了那些令他们满意的价格的标签里,此时他们已经无暇顾及那些被他们遗弃在购物车里的挎包、钱袋子甚至还有他们的孩子。小偷终于有机可乘,当庆文把痴迷于晚礼服的那个大姐的挎包交给她的时候,大姐先是被吓了一跳,紧接着便咧开嘴肆无忌惮的大笑“谢谢、谢谢,现在的警察咋这么好呢!”。老史的直脾气一上来就不会拐弯,“钱包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包丢了找谁去!?”被老史吼过的人非但不生气,还会被他的直率给逗乐了。
二
由于在伊世界耽搁了时间,午饭吃的有点晚,但很愉快,大家围坐在值班室的小茶几旁,像一家人,既温暖又和谐。”老尚号”的水饺外加四道炝拌菜,五个人一百八十块,我请客,算是为兄弟们在中秋节的坚守给个交代。结果没一个人领我这个情,这理由找的连自己都觉得“俗”的无趣。
午后的天空更加阴沉,零星的雨丝被凉风吹成一道道斜线,枝头的枯叶在雨丝和凉风里做痛苦的挣扎,路人行色匆匆,都在急着往家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