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乐拖着沉沉的行李箱跨越1300公里,从阴雨绵绵的三月江南奔赴苍凉的北方上大学。
虽然已经大三,但每次离开家都不舍,温暖与安逸牵绊住她的脚步一步三回头。上火车的时候闭上眼睛,期末考试复习周的阴影又倦上心头。安可乐适应力总是缓慢的,大三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
到了学校,匆忙收拾,抱了一摞书急急去占位置。好不容易找见一个放了书。占下了位置回宿舍洗洗被罩床单,洗澡,整理床铺,一下午没空。宿舍没人来,她忙里忙外的收拾好,躺在床上,心里难过。
难过什么?
安可乐总是问自己,但总也没有一个答案。也许难过的事情太多吧。
这学期领了两本书,安可乐本来还挺开心,只有两门课,剩下好多时间可以自己支配。
但当开始上课一星期以后,安可乐就再乐不出来了。
一门团体心理辅导,一门心理健康教育。两门课轮流上。
团体心理辅导以实践为主,简单说就是把班上同学当被辅导者每周出一个领导人,带领大家做游戏,以达到舒缓身心的作用。听武老师说完要求时,安可乐的内心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不爱做游戏,不爱团体活动。主要是不想和班上人一起。有的人可以,有的人不可以,安可乐很难受,逃不掉,不然没学分。
而心理健康教育就更像是净化心灵的课程,较正常人而言就乐一乐,但对于安可乐来说那就像洗经伐髓一样。一边惧怕痛苦,一边又渴望脱胎换骨。
怎么说呢,就是不想活但又怕死,在挣扎中苦苦寻求,最终也没得出什么结果。
安可乐就是这样一个人,但她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一天,安可乐起晚了,没吃早饭赶着去上心理健康教育课。
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困的,还是心灵又受到了净化,可能三者都有吧。安可乐听着课,热泪盈眶。真的是眼泪在眼眶打转,只要眨一下,泪珠就能掉下来。挺丢人的,可是她真的想哭,但是又不能,同学面前她又挺有自尊的。
当那个新来的白老师说到,有的人一生都在自卑中度过....有的女生分手了就想是不是自己变丑了,是不是自己不值得被爱了....等等。一下子就戳到了安可乐的心上。
纵使她觉得自己忘记了,输入法还记得,大脑的神经细胞还记得。所以眼眶的眼泪又多了一些。快要像刹不住的汽车冲下断桥,像决堤的洪水猛兽。
“同学,这个课这么感人吗?”
“嗯?”安可乐回头看他,怎么以前没见过这个人呢。
安可乐一眨眼睛,眼泪就掉了下来,像开了闸的江河一泻千里。都哭开了,安可乐索性就放开了哭。
老师同学都停下来看她,安可乐就哭的更厉害。姚望也没想到啊,说哭就哭,女生真神奇。
老师瞧了一会瞧不下去,就说:“旁边那男同学,赶紧安慰安慰你女朋友啊。”
哇唔,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安可乐哭的更加厉害了。
出了教室。安可乐随意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哭。她不管周围的人如何看她,因为这些人都不认识她。她一直都觉得在陌生的人流中是安全的。她忘记有个男生一直跟在她身后。
走了也没多久,泪也风干在脸上,安可乐胡乱的擦一擦就去教室学习。她想考研,离开这学校,毕业也不想回到以前那个家。她想尽可能的摆脱过去的自己,那个卑微无能的自己。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那样软弱。
叹了口气,安可乐一口气扎进书里。人格心理学,社会心理学,发展,变态,各种心理学书籍堆在面前。安可乐有时候会想,这些能不能医好我的自卑与高依恋焦虑呢?
如果我好好的,他也不会离开是不是?
如果我好了,再去追求他是不是会重新和好?
如果我变得开朗自信又能干,是不是他会对我刮目相看,或许会重新追求我呢。
安可乐常常发呆想那个说分手的人,常常陷在这些虚妄的如果与是不是中,暗自开心又悲伤。因为她知道回不去。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三月的北方乍暖还寒,常刮起一股不知从哪来的风吹的人顿生苍凉。
实践团体辅导课在舞蹈中心上,铺了地板,四周有镜子。老师安排大家坐成一个圈,他就在安可乐对面。
穿着白衬衫外面套着毛衣,最外面穿一件黑色大衣,安可乐教他的穿法。他坐在那里,像一个黑洞,离分手半年了,还是能吸引安可乐的目光。
安可乐想,分开后他似乎变得更好了,而我还是这样,甚至不如以前。她想着想着,又不由自主的偷偷看,眼睛里又满上了眼泪。不甘,自卑,期望等许多复杂情绪扭打在一起。
与一个人分手,不再见,慢慢也就适应最后忘记。安可乐却每天上课都能看见他,从各种地方都能知道他的消息,真的是...太讨厌这课了!
安可乐给妈妈打电话,说不想上学了。想回家,想躺床上,温暖又安逸。
给朋友说,朋友说你要不是学心理学的还好,你学心理学自己都知道还怎么治呢。
唉。
课两个小时,室友说的笑话太好笑,安可乐笑了两个小时,笑着笑着就不怎么难过了。然后下课,看着他带着乒乓球拍背着包离开。安可乐想,他要去打乒乓球,以前的话肯定会叫我的。
安可乐啊安可乐,人家能那么洒脱为什么你不能?安可乐打心底里瞧不起自己,但是能怎么办,去死吗?
不能。
那天晚上,安可乐没有去学习,没有去所谓的拼搏与奋斗。她在校园里闲逛,晚风吹拂,有点冷,吹的她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安可乐想,未来总会好一点吧。爸爸不赌钱,妈妈不难过,而她毕业有了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安可乐往前走,姚望在后面追上来:“嘿,安可乐,请你喝可乐吧。”
安可乐吓一跳,莫名其妙的接过来。
“我叫姚望,姚明的姚,希望的望。”
安可乐想让自己显得开心一点:“谢谢。”只不过话说出口,声音冷漠的让她自己都惊讶。
姚望和安可乐一起走,姚望说:“可乐,和你名字一样,我很喜欢喝可乐。”
安可乐觉得这人有些烦。
“其实我们有一节共同的课,上次也不是我第一次见你。因为你的名字,我常常在老师点名的时候看你,你的声音好听。”
安可乐:......
“我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喝可乐,一边喝一边想一想,夏天的时候可乐加冰真的很爽的。那其实也没多大点事情嘛。”
安可乐怔住,原来这个人看到她的难过了吗?
后来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安可乐只剩下那天的风很舒服墨蓝色的天空很不错这样的印像,关于姚望如何给她可乐以及他说了些什么都记不太清。
安可乐一直不知道的是,姚望也考研,跟她在同一个教室。
学累了的时候,安可乐望望窗外的天空,想些有的没的放松一下。而姚望无意中看见了安可乐。
时间缓缓往前走,讨厌的课程再继续,安可乐真不知道轮到自己当领导人的时候会发生什么。站在班里人面前主持活动,就意味着那个人也会注视着她。她怎么办呢。
快到了夏天的时候,课程也终于快结束,而安可乐再也躲不过去,她成了领导人。
设计活动,准备材料,安可乐准备的十分充足。站到大家面前的时候她心里微微颤抖,说话也抖,走路也抖。老师见状安慰她:“没事的,出错了也没关系。放轻松。”
安可乐鼻子一酸,就像摔跤的小孩子有人安慰就哭的越大声。不过这次她挺住了,她想这次迈过去,以后那个人我就再也不怕了。
安可乐抱着慷慨赴死的心态做完了活动,下课时身心俱疲。舍友拉着她去买水喝,安可乐站在贩卖机前,点了一罐冰可乐。
姚望突然出现,安可乐问,你怎么在这?
姚望说,某人今天要主持活动,我怕她撑不过去。
安可乐把事情和姚望讲过,此刻她嘴一撇,没什么好说的。
“以后看见他,还难受吗?”
“应该不会了吧,他变好变帅也罢,坏也罢,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不应该难受,不应该嫉妒,我应该放下。”安可乐这么说。
“没有应不应该。你不用压抑自己假装没事。难过哭也行,只是这些都会过去,你只要知道这就好了。”
姚望一脸语重心长的,安可乐嫌弃的赶他去学习。
室友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一脸贼兮兮的质问安可乐:“和姚望学长什么关系?”
“学长?”
“你不知道?”
安可乐摇摇头。
室友眼睛立马放光说到:“这姚望学长可帅了,那次举办篮球赛,他上场我们系的女生都疯啦。”
安可乐问:“这么有名,我咋不知道。”
室友鄙夷道:“你整天悲春伤秋,能认识谁啊。”
安可乐喝了一口可乐差点吐出来,追着室友打喊着“你再嘲讽我一句?”
室友也是不怕,哈哈哈就跑远了。
安可乐笑,这次是真的笑。
不知是不是听了室友话的缘故,安可乐在自习室偶尔看到姚望时,竟觉得确实有那么一点帅哦。
偶尔两人的视线恰好碰到一起,安可乐赶紧移开目光。
后来学长成功上岸,双一流大学研究生。
临走那天,姚望对安可乐说:“好好学习,我在新的地方等你。”
安可乐递给学长一罐可乐,还冒着丝丝冷气,刚从冰柜里拿出来。安可乐握了一路,手心冰凉。
“谢谢学长,我会加油的。”
新的地方,是什么新世界吗?
事情并没有立刻变得很好,有些错需要慢慢弥补,比如安可乐的父亲已经知道去赚钱,哪怕是在工地上卖苦力。比如安可乐看见那个人仍然偶尔会伤感,但她只是怀念过去那时候的自己。比如,考研遥遥无期,生活并没有告诉我们拼搏一定会有好结果。
但是,你只能相信,只要相信,光明的日子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