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这近六千字中的大部分是我在17日在去机场路上和飞机上写的。恐惧是如此真实,步步逼近,带着尖锐的形状切割我。我躲不开也不想躲开,就只好文字为刀,作为我抵御这恐惧内核的利刃。
2016年6月17日 早晨七点半
我在去往机场的路上。
而早晨六点 我还在家里酣睡。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将会迎接到来一些什么。我在出门前的七点二十定了飞机票,五分钟后叫到一辆车。
天气不太好。云彩是那种大片大团的深浅不一饱和度的灰蓝色,是那种我很喜欢的 很好看很高级的灰蓝色。最近北京总下雨。今年的夏天似乎还未真正到来 就要匆匆离开了。司机是个手很生的女司机 在几次在路口的急刹车之后 陪笑说她其实有两三年经验 。我沉下来口气对她说:我确实很着急 但是安全最重要。
最崩溃的是 周五的北京早高峰已经开始。一路堵车。我很沉默的焦虑着。特别口渴。第一次嘴里发苦。大口大口的喝水。似乎心里面要着火了。
偏偏糟心,本该到 T3航站楼的,可我们却到了 T2,再次绕路折返,心急如焚担心赶不上飞机,还好赶上。一路在机场里跑着去登机,慌乱中无意识的拨出去好几个电话。等同学打来才知道自己误拨了。同学在电话里刚问了一句,我眼泪就掉下来 说不出一个字。迅速平复了下情绪,上了飞机。
⋯⋯back到紧张又松散的一个小时前。
我一早给中国油画院的院长发了微信 告诉他我参加不了明天的和陈丹青老师的亲密接触了。这很可惜。三百多人选中十个人 而这里面 有我。此前一直隐隐担心我可能去不成的事情 终于变成事实。
联系了公司领导 请假。给猫准备食物和水。还跑去隔壁楼超市去发了一个淘宝退货的快递。还收拾了家里的几个垃圾桶 甚至心细到把已经蔫了的花扔了(害怕等我回来 臭了)⋯⋯我在一种巨大的慌乱感中莫名其妙的生出镇定,认真仔细的把能想到的事情都一件不落的做了。行为过于镇定 。是的 过于镇定。直到我试图去洗花瓶!我停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花瓶 几乎是半强迫的让自己放在水池边。然后,问自己:你疯了吗?
因为最近略紧张 前天我给妈妈转账五千块。才五千块 妈妈居然问我:你疯了吗?日子不过了吗?等你回来给你报销机票 把钱给你⋯⋯
你看 他们总是把我当孩子 还是不能自理的孩子。现在爸爸想先走了。
早晨六点的电话
一早六点被电话吵醒。妈妈打来的。这几天因为爸爸住院 我们通话异常频繁。
妈妈说 你爸说叫你回来。
爸爸早晨三点多就叫醒妈妈。闹着要出院。被妈妈一直安抚到天亮 一直执拗。最后五点多说 把孩子们都叫来吧。说他自己时间不多了。
电话里 妈妈让爸爸和我说两句。爸爸一反平时无所谓的态度,口齿和意识都特别清晰的说:小燕你好 爸爸妈妈年龄大了 陪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匆匆忙忙的试图录音。点开苹果的录音机发现不能同时电话和录音。不甘心的去不停点击 可除了建立了一个个新的录音文件 却录不了他一句话一个字⋯⋯苹果手机这个功能是不是很傻逼?学学安卓系统好吗!
爸爸还说了几句 妈妈在他说话时 试图纠正爸爸的措辞(比如这句:陪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可爸爸很坚定的已经在和我告别。可我已经听不下去了⋯⋯我唯一听出他的淡定和妈妈艰难的努力。
⋯⋯忘记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就是他前几年突发脑梗之后 爸爸变得不如以前平和 也没那么爱开玩笑了。似乎总有许多让他不爽的事情。饭不合口味了 、窗户开大了 、妈妈扔了他觉得不该扔的东西了、小燕去希腊了(多危险啊)⋯⋯桩桩件件似乎都会让他不开心。以至于今年我去埃及 妈妈都没敢告诉他,等我回国才说。妈妈说这次爸爸没生气 还详细的给妈妈讲解埃及在哪里 周围有哪些国家等等⋯⋯
他开始喜欢看着妈妈干活 然后在一边指点江山。妈妈以前是不做饭的 几十年基本是爸爸做。妈妈因为觉得确实爸爸常年又勤快又体贴(用老妈的原话就是:你爸太烦人了 刚吃完中午饭 就问我晚饭吃什么⋯⋯),而且这个男人这几年又脑梗和前列腺手术开刀大病一场 (还好都没什么后遗症),所以基本这些时候就忍了 但是被批评次数太多 妈妈的脾气就来了。经常是在听见妈妈打电话给我时 边说话边教育她不听话的老头。
他是四处挑剔and看你不听他话 会和你当场闹脾气的老小孩。记得去年夏天我回家,一行人一起去哥哥家吃饭,爸爸出门看见我穿着短裤,就让我换长裤,我懒得换就说不。他就生气了 说新疆晚上凉 必须穿长裤。他第一次这么细碎 我也不爽 坚持say No。然后爸爸就怒了:你不换裤子我就不去吃饭了!⋯⋯哈哈哈哈哈 好吧 这个男人关心自己孩子的方式很粗暴啊!
现在爸爸很镇定。这不正常。
爸爸知道他要经历死亡了
昨晚打电话的时候 因为一切都看起来很好,妈妈前一天甚至还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带了爸爸的刮胡刀,然后电话里又传来我熟悉的妈妈训夫模式的对话:你爸太~讨~厌啦!坐在那里指挥来指挥去~哇啦哇啦 事情那么多!!就在和老妈打电话这十多分钟 我爹已经指使我妈1关灯 2询问给谁在打电话 3要喝水⋯⋯
⋯⋯哈哈哈 当时我真的好开心。他们就是这样活宝。这情景熟悉的就像是我回家,会常常看见妈妈斜躺在沙发上悠闲的看着报纸,爸爸在她脚边坐个小凳子 拿着小海豚造型的按摩器,嘟嘟嘟的给妈妈挨个按摩脚部腿部的穴位。
可爸爸昨晚说自己头晕 看见灯很烦 一次次要求关灯。
他看见了什么?晕了之后又感受到了什么?是什么让他在三四个小时后决定出院并回家?决定见我们?
我看过不少临终关怀的文字和关于死前后的六根对外物外境的敏感。比如不要在临终的人面前大声哭喊 可能你的正常音调对他而言就已经是无法忍受的巨大噪音,你体贴盖上去的棉被对他而言就是千斤重担⋯⋯他们很细微的敏感,又同时神识超脱 处在身处人世却灵魂飘荡。爸爸凌晨飘荡去了哪里?让他又转了回来 然后决定告诉我们 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是决定要离开的时候了。
迎接死亡的人,如果福报够大 他们是平静的、安详的,会和这个世界和解。反之 则会懊悔、痛苦、舍不得走,感受更巨大的痛苦和挣扎。
爸爸现在很平静。像是他终于过够了这个不听话的老年童年,终于决定 听妈妈的话了。
爸爸与他沉默的世界
爸爸的耳朵因为当年胸膜炎 错误治疗 造成耳鸣 以至于后来慢慢的听不见,需要助听器,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并不爱戴助听器。其实吧 很多时候我们也觉得他是装的,因为他经常选择性的听见他想听见的。若我是男人 可能也会烦躁女人的唠叨吧。
就这样,他的世界日渐沉默 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和看电视。不开声音看字幕的那种安静。还记得当年来北京我的家 恨不能所有的书都看遍了 还看书速度极快 什么书都不挑的那种废寝忘食,一本《琥珀》几乎三天看完(那本书变态到字小页多 和《平凡的世界》观感比肩),还没事儿喜欢做个笔记,常常密密麻麻写很多的字和记录。后来我为了让他痛快书写 就京东定了一箱纸和很多笔,前两年我还让他抄了金刚经给我⋯⋯
最逗的是 自从在我这里看到养生书 知道香蕉是寒性的 对身体不那么好 就再也不吃这个他本来最喜欢的水果了。同时 他从一个博闻强记的曾经的前人民教师、后工人阶级变成了一个精通经络的养生达人。没事就拉着小区的老头老太太宣讲 伟大的中医理论以及各类不舒服的穴位按摩要点。和我妈这个热心女人的结合最后就变成了:某阿姨说自己哪里不舒服,妈妈就说我家老头很厉害呀,走到家里让他给你点穴按摩!然后爸爸就被妈妈张罗得给别人按摩+谈养生⋯⋯一派江湖术士的既视感。很多阿姨享受过我爸的异性按摩。
爸爸还喜欢摆弄菜地。曾经儿时住平房 我家就有一个很大的院子。爸爸喜欢种些花花草草和好生长的蔬菜。后来搬家了 他和其他叔叔占领了一块极大的菜地,一石一瓦的搭建了一个很大的菜地 里面不仅有很多常见蔬菜 还种了草莓和小西红柿,味道极好。妈妈会在我回新疆的日子让爸爸早晨摘了新鲜的草莓回来,然后洗好撒了糖放在客厅的茶几上,这样等我早晨醒来就可以吃到⋯⋯这小区附近很多栋楼的叔叔阿姨和邻居 都吃过爸爸妈妈送去的新鲜蔬菜。
曾经 我很多次打电话到家里,妈妈不在 ,爸爸听见了电话还是会接,通常看见我的电话就说一句:小燕啊 你妈去打牌了 你晚些打来⋯⋯通常这个时候我会哦了之后挂掉电话。突然的某一次 ,我没有挂,就那样听着爸爸 每隔一段时间“喂”一声。每隔几秒“喂”一声。
我知道我回答了爸爸也听不清。可我能听见他。我想听见他。我就那样不挂 不出声的守着电话, 听他从遥远熟悉的新疆的家里,传递出他的断断续续又奇怪的“喂”⋯⋯几次之后爸爸可能奇怪 挂了电话。那一刻 正走在回家路上的我,忍不住哭了⋯⋯
我突然意识到 相对于联系紧密的妈妈,爸爸于我更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我迅速的长大 迅速的被自己的喜怒哀乐包围,而他因为中国式父亲的相对严肃和耳朵问题,导致很多时候我们是缺乏交流的。很多的中国父亲,都是沉默的,可他们明明有很多的故事可以和我们吹牛逼啊!明明有很多非常棒的感悟和人生信条 可以当做宝贵的经验传递给我们啊!可以是我们谈天的好伙伴⋯⋯可什么时候,他们变成了只是代为寻找妈妈的传话筒?以及坐在沙发里保持着迷之微笑或者长久沉默、好多电视剧看好几遍几乎能背台词的、一个孤独的不被人了解的老人。
可实际上,他是那么敏锐、聪明、风趣、博闻强记⋯⋯而这一切对他的感受 却是在医院的这三天才感受到的。
神给我们最后时刻的启示
人都是生活在习惯里。和死比起来,我们对活着更熟悉一些。我们习惯了时间的流逝,而一些人和事物会长久的围绕在我们身边,似乎这一切是应得和必须的,仿佛生来就该如此的。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不费力气就可以活着,丝毫不了解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有些人因为好奇 或者像我一样因为恐惧,抱着要了解死亡的决心,也并不能因此就得到有关死亡的那些无数人苛求的终极答案。无数的资料和科学研究,都不能给这一件事做一个清晰的画像和描述。
当一个人假如不是死于快速的意外,那么 神总会给ta最后仁慈又短促的启示。神用你才知道的方式 隐秘又清晰的告诉你:你该去做些准备了,然后,跟我走。
这时候,你可能安然接受,更可能的情况是不接受,可能还会要求换个医生、换家医院再试试 或者觉得突然间还没功成名就 怎么我他妈的就要死了!那个爱过错过的人 我再也没机会和ta说 请原谅我⋯⋯但是,神只告诉你这是一件即将发生的事。至于你是不是要接受 他都不会干涉你。干涉你的 更多的是你的家人。
这一点 动物做得比人坚定。我家猫猫乖乖临走前 已经清晰无误用固执的行动和冷静冷漠的神情,告诉我她的决定。人也一样 突然的神清气爽 突然的清晰明了,突然的大爱无疆又理性客观。
这个时候我们看到未亡人的这一切 则更加不忍离别。血肉般的习惯被迅速闪回抽离、一切如常之物 迅速又失其意义的消散。现实生活 似乎从空间到时间的场域都在秒秒钟分崩离析的大体积坍塌、同时消退、同时所有日常执着之物都失其意义⋯⋯这些是有形的坍塌 别人看不见 ,你却真真切切的 身体力行的体感到这一切。
如果将时间线想象成一个像音乐一般的乐谱,那么空间和人就像是这乐谱里的音符,会有各自的起伏、高潮和最后的消音⋯⋯时间是显现一切的核心。这种看起来似乎连续的存在,是一连串受限于时间的开始与结束。和人类渺小的一生相比,时间呈现出无知无觉恒久不变的特质。是的,不是时间在消逝 是我们在消逝。
曾听了一堂纪慈恩的分享微课,她让大家问自己:死亡重要吗?
死亡重要吗?不重要。在没死之前,怎么活着才重要。以及,你为什么对死亡感兴趣才重要。
何谓之死?在佛教的生死观里,生指的是一切万有,不仅仅是花朵、动物、人类,而是一切生成或和合的事物。而死亡 指的是任何的解体或是解构。
今日已是昨日之死。
2016年6月22日
家里还有一颗硬邦邦的火龙果。白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医院附近的水果摊买不到红心的。那是上周六 也就是几天前我去医院看爸爸 买给他的。
现在 那颗火龙果还在。爸爸呢?
这几天发生很多事。猝不及防的飞到新疆,一下飞机就奔去乌鲁木齐医学院。爸爸交代我很多事情 让妈妈把新疆的房子留给我(妈妈说 这决定爸爸之前从未和妈妈说过),让我平时照顾好自己 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让我对我哥的孩子好一些 以后我年龄大了 他们可以照顾我⋯⋯还让我临走时不要忘记带走证明材料 说我请假时用得着,问清楚后才知道 爸爸说得上要带着他的死亡证明。
当时眼泪就崩了。
想起小时候我常对爸爸和妈妈的同事控诉我爸 说他虐待我。说得言之凿凿 以至于某天老妈对我说:小燕啊 不要在外面说你爸虐待你。你爸明明对你挺好的。
我是不信的。因为他是那个我快开饭时想买零食他偏不让的坏老爸;他还是那个我想偷吃年夜饭时 不让我得逞的坏老爸。可他同时也是那个大冬天独自出门几个小时接我寒假回家却没接到的爸爸;还是那个对谁都不耐烦 却能让我随便摆布,洗头洗脸敷面膜去黑头的爸爸;还是那个我以为他更沉浸自己的世界 却最终发现他从未忽视一直在心,只是不会强加干涉我生活的爸爸。
我是有多忽视他的存在。
在我到新疆的第一天 爸爸看起来就好很多了。胃口好了不少,心情也放松了不少。换点滴的护士还说老爷子这么开心是不是因为女儿回来了。第二天 我们买了他爱吃的烤包子和酸奶。他坐在床上 恢复了平常的轻松幽默,还开起了玩笑,妈妈说 爸爸还偷偷的掐了一下妈妈⋯⋯他专注的吃着酸奶看着手机上的电视剧,让我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到了晚上,还想吃烤包子,结果发现被我们带回去了,怨念的说:剩下三个烤包子 都被带走了⋯⋯
随后 就是一夜监视器的挣扎,爸爸体征数据上蹿下跳。
第二天 是父亲节。早晨六点再次接到妈妈电话,没有洗脸赶紧赶去医学院。再随后,我们迫不得已转院。爸爸在从120下来后 招手让我别站着 坐下休息。
在此后,他必须戴着氧气罩而不是单纯吸氧了。眼神涣散,鼻口一起呼吸。身体越来越敏感,耳朵越来越灵敏。轻轻的触碰都会让他瞬间被惊醒。时而清醒时而迷离嗜睡。我们所有人的眼睛都死盯着监视器的数字,像医生一样秒秒钟都观察着数据。
父亲节那天的天气一直多变。雷阵雨之后又是漫天晚霞。而新疆的夏天总是格外的漫长。我们筋疲力尽 轮流看守和休息。来拜访的邻居和朋友一圈圈的前来,拥挤又局促。为了让爸爸不心烦血压升高,我们让到访者安静的坐着不要四处晃站⋯⋯我发了条朋友圈说 没想到第一次陪爸爸过父亲节是以这样的方式度过的。内心充满愧疚。
现在
我坐在家门口的凳子上 这是爸爸以前经常和其他叔叔下象棋的地方。写下这一切。可能你会想知道我爸爸到底怎么样了:他的病有没有好转?
是的,好转了。我想天堂里 应该没有病痛。
爸爸是在父亲节那天的晚上接近24点走的。走前监视器的心率、血氧、血压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我们欣慰又疲惫。然后就在我和妈妈半夜去吃饭回来后的五分钟,监视器的心率迅速就降低了。几次电击之后,他还是走了。
医院外,再次瓢泼大雨。
而我 这一辈子 都不会忘记父亲节。
泪眼婆娑的摸着爸爸的胳膊 念了十多遍往生咒。念的时候 心常会不由自主的跳脱。马上拉回自己,继续。
穿好老衣的爸爸神态安详的躺着,衣服很好穿。一个小时后 大雨终于停歇,随后一行人将他推送到殡仪馆的冷冻室时,爸爸的脸还是温暖的。我最后亲了他的额头,最后拥抱他。温热如常。仿佛 他只是睡着了。
第一次披麻戴孝,第一次听见那么多的规矩,第一次悲伤之后还是悲伤⋯⋯家里围满了前来探望的叔叔阿姨。妈妈的心情起起伏伏,屋子里凌乱喧嚣吵闹,没时间吃饭喝水,大家都是哭完了说 说完了哭。我和哥哥匆忙的办理各种后事,混乱又急躁 还和我哥吵嘴了⋯⋯
好了 现在追悼会开完了。也火化了。各种手续也办得差不多了。此刻 终于觉察到了身体的巨大不适⋯⋯
真的 好累啊!!!
以前每一次回家,心情都愉快的要飞起。每次都像是度假。这一次 深刻体会到美食美景当前 兴趣索然的无力。
最大安慰,爸爸走得不受罪。他一辈子身体都很好,爱老婆疼老婆惯老婆(现在回想起来 常常记得是妈妈在教训爸爸 而老爸总是笑着回逗妈妈),以至于让我妈生在福中不知福。临走 他也不折腾他的老伴儿,也不折腾他自己。交代完后事,还心情愉快的和我们聊天开玩笑。而且,从头到尾 哪怕到临走 他都神智清楚。
这是爸爸的大福报。谁能保证 自己走时能走得这么没有遗憾?生前不委屈自己,死后不麻烦他人?
很遗憾,没有讲一个happy ending的故事给你听。妈妈家小区还是这样,时时刻刻鸟鸣啾啾,一旁的叔叔阿姨照旧开心的打牌聊天,另一边有几个维族小伙子弹着吉他,水平很高,弹的是那首老鹰乐队最经典的《加州旅馆》前奏⋯⋯这种闲适是如此熟悉,好像生活一直没变过。可我知道 生活变了。可这就是生活不是吗?太圆满的 都不是生活。而生活 就以这样不圆满的方式,圆满着生活。
最后,祝你和你爱的人 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