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看着镜中略显沧桑的脸,慢慢有了些轻松,快了啊,快了啊,就快要结束了。这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日子过了太久了,多久了呢?是啊,多久了呢?记不住了,守着这个渔店已经太久了,久得已经记不住时间了。
只记得,她接手渔店的那天。
大当家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抓住高玉的手,另一只手缓缓从怀中探了良久,摸出一张叠成三角形的小黄纸,沉声说道:“玉儿,我对不起你,下辈子……下辈子我再来偿还你,请你……请你……不,是求你,求你一定帮我保护好绪儿,守好渔店,求你了,求求你了!”
高玉看着大当家痛苦得扭曲地脸上只剩眼珠还活着,暂时地活着。高玉缓缓闭上眼,眼泪从脸上滑落,她用力回握住大当家的手,半晌才坚定地挤出一个字:“好!”
大当家闻言,猛地支起身体,“真的吗”
高玉睁开眼,眼中清澈,眼神坚毅,“大当家放心,我高玉,今生必定保护楚绪,死守渔店,直至死去。”
大当家闭眼躺下,紧紧握着高玉的手,嘴中不停念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左手里的三角形黄纸用力按进高玉的右手。
一道金光带着那黄纸一并闪进了高玉的右手,高玉顿时手掌疼痛欲裂,她将右手从大当家手中抽出捂在怀中,跪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看清手中变化,双眼又开始发光、肿胀,仿佛眼珠子要从眼眶中蹦出来,她双手捂着眼睛不停痛呼。
床上的大当家并不睁眼,只任由眼泪流淌,嘴中继续念叨:“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念过三五遍,紧握的双手松了,眼泪也停了,声也消了。
随着大当家的安静,高玉的眼也不疼了,她缓缓睁开眼,眼珠如墨染一般黑得发光。
一声铁门响,将高玉从镜中画面拉回现实。她向窗外看去,这是渔店开门的声音。她挽好头发,理了理衣服就出了房门,到了前院的渔店。
渔店是本地贩鱼的百年老店,远近的人们买鱼都只在这里。百年来,也曾有过其他鱼店,但每每开业不过月余就会因为各种原因经营不下去,只有渔店贩鱼,偶有入不敷出的时候,但从未停业,开业经营至今,已有百年之余。
渔店是两室相连的大卖铺,两室都沿墙而设摊,摊子上冰块多过鱼,但人还是很多,哪怕别人并不买鱼,都会习惯性地进店来逛逛,看看这个鱼,翻翻那个鱼,有不认识的,就会问问高玉,或家常性的与高玉和其他店员唠唠嗑。
这会高玉正在与一位常来的顾客聊店里最新买进的一种鱼,这鱼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金黄色,扁平扁平。顾客看着金黄色的鱼很是新奇,不停翻弄查看,高玉只在一旁笑着。
在另一个摊室,楚绪正指挥人摆弄刚进门的鱼,暴躁的声音吸引了高玉侧身,只见楚绪拿着鱼就往立着牌子的地方放,高玉脸色一变,疾步过去将鱼拿起,指责楚绪不该胡乱摆放。
楚绪见高玉又不顾及自己颜面,当着店员的面被斥责自己,气急败坏,将脚边盛满鱼的水桶一脚踢翻,吼道:“高玉你够了,这么多年你差不多就行了,这个店是我的,我娘只是让你代管,你一直霸着就算了,还一直逼着我,就是想要霸着这个店不还是不是。我说你也是可笑,一把年纪了,不结婚没孩子,你霸着这个店有什么用,等你死了,难道你还要带走不成?”
高玉见她失控,也不辩解什么,只记住了她最后一句话,笑了笑,指示店员赶紧收拾好现场,站在原地环视一圈,挪了几个鱼的摆位,就直接走了。这么多年,该对楚绪说的,该教楚绪做了,都说了,都教了,现在已经再无可说,再无可教,更何况,对于渔店的处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楚绪站在原地,看着高玉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有气无处撒,心中的想法已经是更加坚定了。
自此,楚绪只每日定时到店里晃点,意不在守店,而在于盯高玉。她想,从店的这方面下手二十多年都没有什么进展,那便从高玉身上下手,盯住她,总能发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