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将自己杀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在被刺骨的冰冷吞没的瞬间,我以为我真的死了。
【你愚昧,虚伪,自大,可恨又可怜。你和那群人毫无区别,却还大言不惭地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我问你!你是否承认自己的存在是一种悲哀!】声音由远及近。
【你脆弱,身上却充满矫饰与伪装。】
【我问你!你是否承认自己的愚蠢与错误!】我听到那声音透出一种冷意。
【你将变成一个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的行人,你将用你的余生去寻找意义,永远也无法停下。】
【这是你身而为人的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也许这个世界本身就不存在任何意义。也许真理本身就是一戳即破的谎言。】我默默地想着,脑中却突然一片空白。
我看到人们在一条肮脏的河边聚集,指着一具发白肿胀的尸体放声大笑。他们拍手叫好,并且不断在说他罪有应得。
此时阳光灿烂,却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望向那具丑陋的尸体,我看到他血红的眼睛瞪着远方。此刻,他已经不再是我。或者说,我已经不再是他。他用空洞的眼神看着我上路了。
我走入了地狱,地狱里却空空荡荡。没有恶鬼,也没有痛苦的受刑者。我甚至听不到任何声音。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美丽的殿堂。我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那种美丽。
【我究竟是来到了地狱,还是来到了天堂呢?】我有些恍惚。
我的头突然一痛,脑海中无数的想法撕扯着我。
【怎么能是天堂呢?】【你不配!你不配!】我听到一个最为尖利的声音在叫嚣着。
我走进了那个巨大的殿堂。我看到殿堂中耸立着一棵巨大的树。他的树干上长着人类的五官,上面却沾满了粘稠的血。
我看着他。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仿佛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他对我露出痛苦的微笑。一种浓烈的,持久的悲伤扼住我的喉咙,我说不出话。
【你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微笑呢?】我在心里迟钝地发问,却又默不作声。
【你是谁?】他亲切地问着我。
【你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微笑呢?】我在心里又一次重复着这个问题。我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现在即将腐烂的那具躯壳。
【一个行人。】
【沿途的风景如何?】
【我从未离开过这里。我生来就是一棵沾满了鲜血的树。】
【我的根早已烂在了地狱的深处。】
他一直笑着,眼眶里却噙着眼泪。
我走近他,在他身旁坐下。我悲伤地坐在他身旁。
我知道我的眼睛里也流出了泪水。我也知道,此刻我无比的丑陋。我一直都无比的丑陋。
【很奇怪。我看到了太多奇怪的事物。人间本就是一种奇怪的存在。人类本就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比我的存在还要奇怪?】
【嗯。】
【人类的内心里充满了矛盾。他们时而丑陋,时而美丽,时而亲切,时而冷漠。】
【他们有着最得天独厚的生存条件,却很少有人能真正活过他的一生。】
【那么你呢?】
【我是一个罪人。】
【你并不是一个罪人。我已经活了很久,我每天都在感受罪恶。我什么都看不见,可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罪恶每天都在发生。】
【你只是一个人类。在我看来,你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类是一样的。】
【你永远也不必为身为一个人类而感到羞愧。你的存在是合理的。你的欲求是应当的。你的道路是长远的。】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惜我无法停留,我只能不断行走。希望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再次相见。】
我站了起来,用力拥抱了一下他的身躯。
我再次踏上了旅程。从此刻开始,我将带着一种新的思维方式看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