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行李箱的轮子在颠簸不平的柏油路上呜咽着，高跟鞋踩着有节奏的步伐，不断绕过那些横躺在路面上的石子，像在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两侧是开得欢腾的蔷薇花，一簇一簇的，说不尽的繁华。

四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沈绘看了看熟睡中的外婆，拖着这只行李箱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回来之前，她想过千百种和梁辰再见的情景，却未料到竟是他的臂弯里挎着另一个女人的手，就算四年未见，沈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梅瑾。梁辰的视线有些慌乱，手覆上了梅瑾的手背。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似的深深扎了沈绘的心。她伸手拨了拨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继续拉着行李箱朝家的方向走去，甚至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都没有看梁辰一眼。

房子周围爬满了爬山虎绿色的藤蔓，大片大片的冶绿，让人目不暇接。门没有上锁，沈绘拎着行李箱走进门，外婆正坐在内屋的门口，地上放着针线篮，她眯着眼睛看着手里的针线活。

外婆，我回来了。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外婆面前蹲了下来。

外婆抬起头，逆光里只能看到一个镶着金边的轮廓，浑浊的眼睛里闪满了晶莹的泪球。沈绘知道，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外婆都会等自己回来。

院子里的香樟树又长高了点，还多了一个鸟窝。

2

从有记忆以来，沈绘就一直和外婆生活在一起，好在落霞街的人都很朴实，没有人去议论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孩子。沈绘很乖，从来不问外婆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来看她。

落霞街上，和沈绘一起同龄的小孩就两个，梁辰、梅瑾和她。从小到大，沈绘一直觉得自己的个局外人，良辰美景，是自己怎么也挤不进去的。

有多少青梅竹马，都是三个人的爱情。

梅瑾是个公主般的女生，高贵，矜持，而沈绘，却一直在封闭着，像一只蚌，保护着自己。

沈绘

十七岁生日的那个夜晚，梁辰偷偷地带她去了一个小山坡，那里的夜景很美。而在沈绘心里觉得最美的是，那里没有梅瑾。

梁辰是那种眉目如画的少年，身总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嘴角总是有一抹清浅的笑。那天，他牵起沈绘的手，对她说，“小绘，我喜欢你。”

沈绘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去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梁辰低下头，看着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俯下了身。沈绘小心翼翼地踮起脚尖，咬上梁辰精致的上唇，软软的，像果冻一样，还带点甜甜的味道。

很久之后，沈绘才抬起头眼中还带着一丝迷离，“我以为你会喜欢梅瑾的。”

少年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看着眼前的女孩，“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沈绘低下头，看见自己雪白的帆布鞋沾上了新鲜的泥土，小声地说，“因为良辰美景啊。”

她说得很轻很轻，却还是落入了梁辰的耳中，这句像是吃醋的话引来他的一阵轻笑。

她靠在梁辰的怀里，伸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像抓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心里暖暖的。

她说，梁辰，我只想要一场两个人的爱情。

三、

梅瑾来找她，“为什么现在都是你和梁辰在一起，把我晾在一边？”

沈绘伸手把左手衣袖上的扣子扣好，并没有回答梅瑾的话。

梅瑾脚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下，一脸的气急败坏，转身走了。

她了解梅瑾，这个女孩从小就被宠坏了，对于她想要的一切，哪怕是歇斯底里也会费尽心思去争夺。沈绘一直都知道她是喜欢梁辰的，而最初和梁辰说的那句“我想要一场两个人的爱情”，为的也是这个。

梁辰经常去沈绘家，外婆似乎很喜欢他们在一起，她总是觉得，那个少年，会给自己可怜的外孙女带来幸福。他不像其他的孩子那样轻浮，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那天梅瑾走后，沈绘独自去了那晚的小山坡。

野蔷薇开满了整个山坡。她还记得蔷薇的花语是恋的初始，爱的约誓。

四、

日子还是不紧不慢地过着，两旁的蔷薇花开得娇羞。

沈绘觉得很幸福，一种被全世界宠着的感觉。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照片——玻璃覆盖下的两个人有似是拥有一个世界温暖的感觉，女孩的笑容盖过了所有的蔷薇花，明澈干净，背后的天空都失了色。

梁辰送完沈绘回家，梅瑾已经等在路口的转角处，她双手握得很紧，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沉寂。梁辰本打算就那样走过的，脚却不由自主地走向了站在巷口的人那里。

他没有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选择自己喜欢的人是自己的权利。

梅瑾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衣角，说，梁辰你怎么可以和沈绘在一起呢，大家都认为我们才是一对啊？你忘记良辰美景了吗？

梁辰咳了一声，他说，梅瑾，你要知道，名字只是爸妈取的，跟我们在不在一起并没有什么关系，而我喜欢小绘，就是这样。

可是为什么你就不喜欢我呢，她只是个来路不明的人。梅瑾有些歇斯底里。

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因为谁都知道，沈绘的身世是谁都不愿意被提起的事。当初有个男生在学校那样说了沈绘，收到的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拳头。想到这里，她的手心有些冒汗。

梅瑾，我说过，最好谁都不要提到我不愿意听见的事情。不然，我不会对任何人客气，包括你。他说完这句话，就朝路的原来方向走去。

梁辰梁辰，你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她恨恨地想，眼里露出不同于平时的目光。

沈绘家的爬山虎被人放火烧掉了，大片的绿色如今全部变成了焦黄色。她的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

那些爬山虎是沈绘来这里的第二年时外婆种上的。这些年，她总是觉得自己和这里的缘分就像是爬山虎与墙一样。但如今的一把火，彻底斩断了它们的联系。

沈绘的心里一阵恶寒。她几乎可以确定，这把火是梅瑾放的。

外婆念念叨叨地心疼这些爬山虎，半夜总是突然醒来，然后去沈绘的房间看一眼才觉得安心。

五、

谢家琪来到落霞街的时候，几乎轰动了整个镇上的人。硬顶敞篷跑车，这种只有出现在电视里的东西来到这种不算发达的小镇，每个人心里多少都带了点好奇。

沈绘看到谢家琪的时候有些惊讶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两个人对望的画面，在外人看来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谢家琪看了看手中的照片，有些激动，他说，沈小绘，我终于找到你了。

梁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他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谢家琪是沈绘小时候的朋友，也是到现在唯一一直联系的朋友。而这次来，是为了一个人。沈绘知道，谢家琪的出现，多少会让梁辰不安。就像每次梅瑾出现都会让她不安是一样的。所以，她叫了梁辰一起去家里吃完饭。

外婆准备了比往常多很多的菜来招待谢家琪，她不知道这个人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却泛着一股隐隐的不安。到底是出生高贵的少年，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一股矜贵的气息。

梁辰夹了一块鱼，挑去刺，放在沈绘的碗里。这一幕落入外婆的眼里，觉得格外的顺眼。她是打心眼里喜欢梁辰这个孩子的。

沈小绘，见到我之后，给了你什么样的感觉？谢家琪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安闲地等着听回答。

沈绘放下手中的筷子，说，你应该是一个行为出挑随自己主观心意行为不惧世俗眼光特立独行的高贵美少年吧！

换言之，就是胡作非为胡搅蛮缠任性到不可一世外加行为只顾自己自己感受的精贵公子哥。梁辰在心里暗暗地想。

一顿晚饭，在各家自有各家心事中过去了。

窗外的风有点的大，吹落了一地蔷薇花，连空气里也弥散着花香。

谢家琪和沈绘坐在院子里的矮墙上，看着还没有暗下去的夜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那天的星星很多，一直生活在城市的谢家琪难得见到这样干净的星空，硬是拉着沈绘拍所谓的留念照。

六、

谢家琪在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人们争纷相看跑车消失在了视线里。十几来未扯开的话题，沈绘的身世又在他们口中传言开来。

有人说她是富家的私生女，无处可去，现如今有钱的家人来认亲了。

只有沈绘自己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而当年的邻居也成了如今在这个小镇以外唯一的朋友。她想了想包里的那封信，有点出神。

小绘，小绘。梁辰跑上来叫了她两声，却看见她正在出神，瞳孔像是失了焦距一般。他在沈绘的面前摆了摆手，有些担心。

落霞街向来多雨，尤其在傍晚。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淋湿了两个人。

沈绘这才发现梁辰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说，梁辰，你什么时候来的？

梁辰苦笑了一下，我在这里等到天都下雨了，小绘，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因为谢家琪他……她没有说下去，停在那里看着他越来越不好的脸色，沈绘连忙开始道歉，梁辰梁辰，对不起，你别误会啊。

小绘，今天你是因为想他而疏忽我，那么下次呢，是你自己说要两个人的爱情的。梁辰撇下她，独自走开了。沈绘站在雨里一动不动，任雨点打在身边，淋湿了整个人。

她捏着手里的信，看了又看。

小绘，吃饭了。外婆在外面敲了半天的门，也没有得到回应。她推开门，看见沈绘正盯着窗户外面看，似乎没有听见她说的话。

梁辰在找沈绘沈绘，碰见了梅瑾。

那次巷口的事情后，除了偶尔在学校里碰见之外，他几乎不和梅瑾有什么私下的联系。就算偶然遇见，空气中也只会笼罩着阴霾的气氛。

梅瑾先开了口，梁辰，你怎么赶这么急？

我去和小绘见面，她正在等我。他不想和梅瑾多说什么，现在只想去找沈绘，他有种潜在的不安，不知道是由什么引出来的。

梅瑾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地想起，你确定她正在等你吗？

梁辰停下脚步，看着对面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你想说什么？

她拿出一粒薄荷糖，递过去时，他却说，你自己留着吧，先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她和那次来的那个男的在一起啊。然后她朝梁辰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继续说，而且我还捡到了一张照片哦。

梁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抢过照片，发现是谢家琪和沈绘的合影，他们笑得很开心，可在他眼里，怎么看都刺眼。梅瑾吃痛，却一直没出声。等到梁辰放开的时候，她的手腕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他转身走了，留给梅瑾一个单薄的背影。蔷薇花落下了，伤痕就那么悄无声息地爬满了心房。

七、

梁辰出现的时候，沈绘正坐在谢家琪的车里，他们聊得很投入，谁都没有看见梁辰的出现。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隔音玻璃效果似乎很好，梁辰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那样的场景在他看来是那么的暧昧，他承认自己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可那也是因为当初沈绘要的绝对专一。如今，他遵守着当如的承诺。而沈绘，却坐在别人的车里聊得欢天喜地。想到这里，他走过去一把拉开车门，靠在门上的沈绘一下子失去了支撑，整个人向后倒去，两个人都傻了眼，就看着她笔直地倒在了地上，大片的血从她的脑后淌出来。

沈绘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两边都站着人。梁辰一脸愧色，紧紧地握住沈绘的手，说着对不起。

她虚弱地笑了笑，告诉他没事。他肯定不是故意的，沈绘知道。

梁辰，你能不能回家帮我收拾几件衣服，顺便帮我和外婆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她对梁辰说。

好。

梁辰走了之后的病房，又是一片安静，留下谢家琪一个人站在那里。空气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很呛人。

沈小绘，你想清楚了吗，我怕她随时会出危险。谢家琪着急地说。

沈绘看了他一眼，说，我还不想离开这里，和你的理由一样，我也有想珍惜的人。不过我答应你，我会回去的。

听见她这么说，谢家琪也觉得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安静的空气里流淌着令人窒息的味道，时间像是停在一个点，不肯往前多动。

梁辰回来的时候，沈绘正盯着门看，他走过去，对她说，小绘，我已经和外婆说你受了点小伤，今晚就不回去了。今晚的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别说了。沈绘打断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太在乎才会这样的，可是梁辰你相信我，就像我当初说的，我们的爱情，只有我们两个人。

沈绘安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笑了。

八、

第二天，为了不让外婆担心，沈绘坚持回家。

外婆看见这包着白纱布的孙女，心疼得厉害。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两个当事人却一个也不告诉她，只说是不小心摔跤，磕破了头。

那天之后，梁辰天天会过来看沈绘，两个人越发得甜蜜，看在外婆眼里，也觉得安心。

午后的雨下得特别大，梁辰的心里散着一股莫名的不安。雨一直不停，那样的大雨，让他根本没办法出门，梁辰焦躁地在家里坐着，等着雨一点点小下来。

沈绘坐在房间里，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刚刚谢家琪打来的电话，“沈绘，她突然发病了，你快过来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沈绘立刻站起来，收拾了几件简单的行李，塞在蓝色的行李箱里。偷偷地来到外婆的房门口，看了看熟睡中的外婆，悄悄地抹了抹眼泪，离开了这里。

那时候的沈绘以为，她和梁辰之间有着坚不可摧的爱情，就算此时她离开，梁辰也决计会等自己的。所以，她没有和梁辰联系，就在那个雨夜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落霞街。因为她不想让外婆知道，她还有一个得了白血病的姐姐正在医院受着折磨。

一夜的雨打散了盛开在枝头的蔷薇花，遍地狼藉。

年少时的爱情除了自以为是之外，更多的是两个人之间单纯的相信。

九、

沈绘醒来的时候，外婆已经起床了，双人床只剩下一个人，显得格外空荡。想到这几年外婆一直是一个人，眼睛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

外婆正好在这个时候进来，看见沈绘醒了，就说，小绘啊，醒了就起来吧，等下和我一起去买点菜，给你煮好吃的。

嗯。她说。

四年来的落霞街似乎没有什么大变化，菜场还是那样的吵闹，妇女们为了几毛钱和小贩们斤斤计较，转角处的垃圾堆还是那样无人打理。

街坊们看到沈绘站在外婆的旁边，都有意无意地问一句，你外孙女终于回来啦，是不是在外面发大财了，来接你去过好日子啊？

沈绘觉得没必要和这些无聊的女人们争辩些什么，在这里，值得她在意的人就剩下外婆了，至于梁辰，她不想再多说什么。一直以来都认为，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她都觉得不需要讲什么旧情，就算曾经，他们深深深爱过。

那顿午饭吃得格外饱，外婆看着她，露出久违不见的笑容。

沈绘坐在院子里，喝着外婆亲手制作的蔷薇花，唇齿之间弥漫着花香。沈绘看着那棵梧桐树，被回忆牵扯了思绪。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神游，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来人居然是梁辰。

好久不见。沈绘说，她觉得自己有那个气量去和他打招呼，毕竟心虚的不会是她。

梁辰看着她，说，小绘，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她轻笑了一声，觉得那句“我好想你”格外讽刺。她说，梁辰，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梅瑾应该是有孩子了吧，你让别的女人怀着你的孩子，却在这里和我说我想你，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沈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口气就和他说了那么多话，当说到梅瑾怀着他孩子的时候，心里泛着隐隐的刺痛。

梁辰想开口说些什么，又把话咽了下去，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外婆正好回来，看见梁辰在，好像很高兴，小辰，你怎么走了，不多坐会呢？

他摇了摇头，落寞地走了。

外婆看见沈绘难过的表情，就拉着她坐下，慢慢地说起了她不在的这几年的事，小绘啊，你不在的这几年，梁辰一直过来照顾我，说你不在，就应该代替你来照顾我。我看得出来，那孩子是真的对你用心了，要是换了别人，你这样走了，谁还会替你照顾一个老太婆啊。只是梅瑾肚子里的孩子，一直是我想不通的问题，但是我觉得小辰不会是那样的孩子，你们有空好好沟通一下吧，呵呵，外婆年纪大了，话也多了，要是你在外面有喜欢的人了，外婆也不勉强你，毕竟幸福是自己选择的。

外婆说完就回屋去了，沈绘一个人坐在藤椅上，手里的花茶也凉了下来。刚刚在听外婆说最后一句的话的时候，她原是想解释的，可是一想到梅瑾肚子里的小孩，就没有开口。

十、

梅瑾挺着大肚子出现的时候，沈绘正在帮外婆摘菜，涂着丹寇的纤指灵活地穿梭在绿色的菜叶之间。

她没有想到梅瑾会来找她，在沈绘的记忆之中，梅瑾一共就来找过她一次，就是四年之前来质问她为什么和梁辰在一起。

沈绘，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回来。梅瑾说。

她冷笑了一声，我当然要回来了，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来和你抢梁辰的。这样的男人，一抓一大把，你要，给你好了。

梅瑾有些不相信地看了她一眼，她问沈绘，你在骗我吗，你真的不爱梁辰了吗？

嗯。她说，我不爱他了。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是和梅瑾说的，还是和自己说的。

落霞街的夜晚一直很美，深蓝色的夜空挂满了星星。

沈绘不知不觉就走了当年的小山坡，野蔷薇还是开得那么妖艳。她站在当初梁辰对她表达的地方，悄悄地落下了眼泪。

有人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没有挣扎，她几乎一下就确定那是梁辰，因为只有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

沈绘问，梁辰，你当初就是在这里答应给我一场只有两个人的爱情。

我以为你会等我回来。

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你也相信我。

梁辰没有说话，温热的眼泪滴入了沈绘的脖子。

沈绘想起了谢家琪，她回来的时候，那个不可一世的男生哭了，他说，小绘，对不起，耽误了你四年，如果梁辰他没有等你，你可以回来，我和沈林都会照顾你。

她拒绝了，她对谢家琪说，不用了，梁辰在等我。

可是现在，她连说这句话的资本都没有了。

梁辰问她，小绘，你当初为什么离开，难道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我姐姐得了白血病，这几年，我一直在照顾她。沈绘回答他。

梁辰没有说话，他没想过真相是这样，可是现在，他连说对不起的资格都没有。松开手，他任由沈绘离开自己的怀抱。

梁辰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十一、

梁辰再也没有看见沈绘，因为第二天沈绘就带着外婆搬离了落霞街。

他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看着二楼的窗户，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就在昨晚，梅瑾和他说，梁辰，你去找沈绘吧，你们那么相爱，我没资格拆散你们。

梁辰摇头，他说，如果我和小绘在一起，那么你和宝宝怎么办？

那不是你的责任，过去是我太自私了。毕竟这个孩子是我执意要生的，而这后果，没必要让你一起承担，。

事情发生在半年的一个晚上，梁辰决定去找沈绘，走得太匆忙，所以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跟了一个身影。去车站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地道，没有灯，梁辰出地道的时候隐约听见后面有人的呼救声，可当时一心只想着找沈绘，并没有回头。

两个月之后，他没有找到沈绘一个人回来了。而那时，他才知道梅瑾有了身孕，却死也不肯说宝宝的父亲是谁。所有人的理所当然地把这个罪名贯到了梁辰的身上，等他去找梅瑾是时候，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那之后，他们就在一起了，面对所有的指责，他也没有去申辩。

梅瑾总是说，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而他却永远只有一句话，梅瑾，如果那天我回了头，就不会有这一切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