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儿子一岁九个月时很好学,用他仅有的20个字不到的语言储备,无论我躲在哪里,他一秒钟就能找到我,拿来球球问我是什么颜色,天知道家里有一百多个球啊。
出门在外,无论哪个小朋友手里有玩具他必然死活非要到手,但他自己不去,跟他爹一样大爷啊,“啊”了一声使唤我去要。就为博得他一笑,我就狗腿子似的屁颠屁颠帮他跟那个小朋友交涉,教育他要用自己的玩具换过来。
我在上厕所会有一个小朋友拼命撞门要进来找我;他摔倒了第一时间就是假装哭着跑来告诉我,非要我抱抱安慰他;别人看他可爱递给他零食,他总要询问我是否能吃然后再开心的吃掉,有时候我在想,他这么相信我,可能就算眼前有一坨翔我说可以吃他也会毫不犹豫吞下去吧。
可是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和依赖,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对自己的父母了。
你们会说,这不是很正常么,
我打电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啊,
我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呐,
我每年都会把他们接过来住一段时间陪陪他们啊……
这说明我们已经长大嘛,我们自己都是当爹当妈的人了,哪有时间去跟老爹老妈撒娇卖萌促膝长谈。
这些理由听起来可道貌岸然了!今天我想探讨的不是时间的陪伴,不是物质的给予,而是内心深处不知何时已经流失的和父母在一起所谓一种叫作共同语言的东西。
02
是什么时候消失了呢,记得小学开学第一天,我爸给我了一大包零食,只见他目光如炬类似要去炸碉堡似坚定地跟我说,开学第一天就是全校去野炊,你今天什么都不带就带这个一定可以引起老师同学的注意。
然后我就一蹦一跳的去上学啦,我爸一路上跟我嘻嘻哈哈。真尼玛引起注意啊,所有人穿着校服背着小书包,而我穿着齐逼小短裙拎着一塑料袋的零食就这么走进了教室,回头看老爸一副无辜的眼神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发誓,哼,再也不相信你了!
当时可能是我的幻想,好像窗户外面根本早就没有了我爸的人影儿,那一上午我就在一群小朋友的围观中度过。事实证明我还是很愿意相信他,虽然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了我。
法院明明是把我判给他的啊,他总说马上把我接走,这话听了一年啊,而这一年我几乎见不到他,见到他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一个后妈。
我吓死了,后妈那种人设根本就是传说中一拳可以把我KO的大Boss,而且之前对我很好的那个漂亮阿姨你不要,找了个比我妈颜值差的不是一个档次的小学女教师,而且就是我正在读的那个小学!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我一方面对他的审美彻底失望,也失望他对我的不管不顾,果断投入了我妈的怀抱。我爸,这辈子基本上就是不靠谱三个字的最好解释,就是不明白小学初中高中怎么都是邀请他做优秀家长代表,天呐,我优秀的自己都害怕,优秀的女儿才能培养出优秀的老爸。
可是我还是担心他答应了老师却玩消失,他每次来学校就是受到表扬戴大红花,然后让他大谈特谈家庭教育,我生怕他问老师我读几年级了,因为他根本一年就见我几次而已。
后来我上班他来杭州找我,他觉得我应该每天上班玩玩电脑下班吃吃喝喝月入过万,于是第一天来就非要吃海鲜大餐,非要去西湖边酒店住着,哥们儿,我信用卡不够刷啊,而且那几天项目太赶我每天白天开会晚上改图都没时间理他。
于是我那老头子生气了,说我一点不在乎他,说我薄情寡义,某一天我跟他聊天居然发现我的QQ已经被他删了!妈呀,又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了是么。
我爸这样的奇葩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个,我妈应该挺正常吧,世上只有妈妈好啊,跟我爸比起来我妈简直是我家的一股清流,但是我妈这颜值这情商不做演员真的可惜鸟。
从小到大她每次教育我都是上演惊天地泣鬼神的苦情戏码而且凡事都喜欢上纲上线。
记得每次过年那几天我妈就拼命带我去各个亲戚家串门收压岁钱,然后说好给我存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有时候她自己嘴瓢说错了什么,好自然就把责任推到了我身上;她会偷偷看我日记被我发现了也打死不承认;她为了我的学费生活费也要打好几份工,生病了也不会告诉我。
这些所谓善意的恶意的谎言慢慢言传身教就传染了我。
最夸张的一次,我跟我姐在《流星花园》大行其道的时候租了碟片偷偷在家揣摩,一不小心我妈这位老佛爷突击回家了,但是她听说这是禁片,尼玛真不知道听谁说的。
然后我妈发大招了,先是淡定的叫了我的全名,嗯,有一种发飙叫你妈叫你大名,叫我坐。于是我就坐下了,因为基本上过一会儿只能跪着,所以赶紧坐坐啊。她开始默默抽泣,说没想到你这么堕落了,我这么辛苦算是白养你了。
然后从我刚出生到现在读书整个十几年她一把屎一把尿怎么把我拉扯大的点点滴滴,什么半夜我发烧她一个人背我去医院,同学欺负我她偷偷去找老师还怕伤我自尊心,我要的学费生活费就算她不吃不喝也要给我存着。
我奇怪以前的小孩多好带啊,图图为什么要天天吃三文鱼喝进口奶粉呢,以前的小孩都是喂屎喂尿也能长大,扯远了。
接下来一个小时她声泪俱下,哭诉我简直太不懂事太伤她的心了,过了一会儿她淡淡地说,把尺子拿过来,于是我的屁股疼了好几天。
这就是代沟了啊,这就是我懒的跟她解释到现在也成为我们之间经常有误会的根源啊。我拒绝跟我的父母交流,或者说我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尽量选择一个大家都相安无事的话题,因为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根本不懂我的世界。
03
我的经历可能太过清奇,但据我所知大家都有一个叫作青春期的时间段,我们喜欢的动漫人物游戏主角父母毫不知情,我们看的娱乐节目电影大片他们都没看过,我们早恋了偷偷写的情书掉的眼泪更是打死不能告诉他们。
我们嫌弃他们穿红戴绿的打扮老土,嫌弃他们喜欢跳广场舞的爱好庸俗,嫌弃他们整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这一切直到儿子从我肚子里蹦跶出来趴在我身上睁开眼睛瞅着我的那一刻起,我忽然很想哭,就是很想很想以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去保护他教导他,就是愿意每分每秒和他待在一起。
那我们的父母呢,是不是就算我们被全世界抛弃还是愿意默默陪在我们身边,就是喜欢插手我们的生活就像小时候我们随时随地喜欢缠着他们一样。
父母老了,父母思维落后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耐点心教教他们新的东西;
父母一辈子没有什么存款,他们让我们输在了起跑线上,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让自己成为自己孩子的起跑线;
父母不怕你跌倒一无所有,就怕你从来不跟他们提要求;
父母不怕你对他们啰嗦发飙,就怕即使坐在一起也是各怀心事相顾无言。
他们需要的是那颗久违的真心,对,就像你对你的恋人你的朋友。
忽然发现,我妈变得越来越像个小孩,我逛淘宝她总喜欢蹭一件又不给钱,你们知道我从来不买便宜货啊……总是让我下载那种我都不看的青春偶像剧还为了男主女主失眠。
我爸越来越淘气说我儿子图图如果叫他外公他就叫他外图图,总是三更半夜发微博非要我点赞转发。
他们两个加上我的后爹后妈四个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仇深似海的人居然因为图图坐在一起聚了一次餐,看着昔日见面就掐的脸红脖子粗的四个老头儿老太太对着图图表现的一团和气都人模人样道貌岸然的,我激动的热泪盈眶,这简直就是世纪大和解啊。
原来我一直都这么爱他们,虽然他们曾经那么不靠谱,曾经让我的童年充满阴影,但是因为爱的延续、生命的延续,就是这么神奇,结痂的疤痕居然逐渐愈合了,图图,我们都爱死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