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最美,眼花缭乱,甚至有的美天花乱坠,毫无美可言。我陷入沉思,何为美?
是雨后天边的七色彩虹,还是被大雪淹没过的白色城市,又或许是茫茫大海蜻蜓点水般落在海面上瞬间消失的孤雁…..
何为最美,困扰了我很多年,那是一个解不开的迷,是深邃谷底传来的叹息,是遥远的山顶挥之不去的渺小树苗,是我心底对美的追求的苦苦呐喊。
直到我看到了她,谜底解开了,原来所谓的美,一直在我身边,只是天黑遮住了眼帘,只是我忘了睁开眼睛,看看这一刻的美丽。
那是一个女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远远的看去,佝偻着瘦弱的身躯,低着头,像是在寻找一件宝物。她脚步蹒跚,动作缓慢,肢体僵硬,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语来形容她的渺小。
走近时,只见她右手拿着笤帚,右手拿着扫帚,左手拿着垃圾桶,正一点一点的打扫地上的落叶。这是个写字楼,上班的都是些小年轻,右手夹着烟,吞云吐雾后随手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身旁正有一个已经筋疲力尽的保洁阿姨。
又有谁会注意到他们卑微的存在呢?
三低说的就是他们吧!
收入低、待遇低、地位低。
我默默的从她身旁走过,低头不语。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洗手间里。
夏日炎炎,烈日当头,当所有人都在办公室里吹着凉悠悠的空调,当年轻小伙们提着一袋袋的西瓜、雪糕蹦蹦跳跳的哼着小曲将西瓜、雪糕递到漂亮的女同事手里时,正有一个人顶着热气,提着拖把,不停的在洗手间里来回拖地。
我站在门外,久久没有进去,不仅是不想打扰她,更是不想因为我脏兮兮的鞋子踩脏她刚刚拖干净的地板。我默默的站了很久。
直到我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她突然跪在地上,伸长脖子,手里正拿着一块毛巾不停的擦洗蹲坑和小便池。我泪如雨下,她一个月的工资才两千多啊,值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吗?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保洁,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员工。
“阿姨,你别跪在地上了,地上很脏的。”我忍不住眼眶里溢出的泪水,但我说完这句话时迅速的转过头,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落泪,这无疑太丢脸。
“嗨,没事,跪在地上啊,腰没那么痛,我颈椎不好,腰也痛,长期弯腰受不了啊。”阿姨说。我这才注意到她两鬓丝丝缕缕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因为瘦弱一层干瘪的皮包着骨头。
“您可以用拖把拖啊,没必要用毛巾擦的,多脏啊!”我捂住鼻子,隔着门我仿佛都能闻到从洗手间传来的臭味熏天。
“一看你就不懂怎么做家务,这用拖把拖哪有用毛巾擦的干净,你看这毛巾吧角角落落都能擦得干干净净,而且毛巾拧得干些,地也能干得快些,等到别人来上厕所,也不至于滑到。”保洁阿姨一边说一边给我示范。
不知为何,我竟觉得没有那么臭了,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我知道这是心理作用,洗手间怎么会有香味呢?无疑是我的错觉!
那天,我就站在门外,有一句每一句的和保洁阿姨聊着天,她一边干活,一边跟我拉着家常。她说她四十五岁了,前几年老公出门打工,在工地上出了事,摔断了腿,只能在家里养着。两个女儿已经嫁人了,家里能干活的只有她一个,虽说两个女儿孝顺,平时经常寄钱补贴家用,但是总不能一直靠着女儿吧,她们也上有老下有小,再说帮补多了,婆家也会说闲话的…..
我忘了那天究竟聊了多久,都聊了些什么,我只记得她沙哑的嗓音和颤抖着的双手。她一个女人,撑起了整个家庭,为了不连累女儿,出来做最脏最累的活,从来不肯说一个苦字。
她说,我啊不怕苦,也不怕累,哪怕让我多干点我也无所谓,可就是怕活没给人家干好,给人家添麻烦。你们都不容易啊….
谁又真正容易呢?
当我们想着法子偷奸耍滑的时候,又是谁勤勤恳恳的打扫干净每一寸土地,捡起地上每一个沾满文化人唾液的烟头,又是谁将一个个蹲坑擦得犹如白色陶瓷一般干净透明。
天边的起色彩虹终会退去,白皑皑的雪终有一天会化成冰水,散发在空气中,那一只只飞在大海上的孤雁也总有一天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她,这个我甚至连名字姓氏都没有问过的保洁阿姨,她那张被岁月侵袭过的沧桑的脸,终生难忘。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更美的东西,但她却是我心中最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