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金沙江不是从这里流过那这十几户人家的村寨也不会落在这里。
放眼看去,全是一座座红的山峁或是-道道红的山梁,绵延不断,有几棵稀稀疏疏的树,少得哪座山上有几棵什么树,人们都能说得-清二楚。于是,当男人们醉倒在酒坛边的时候,都认为自己是天下最粗犷的汉子,彪悍得如周围的山,就把这些山称为“男人山”。深深的峡谷中,金沙江在这里转了个弯,劈开群山,继续往东流去,于是在转弯的最尖处留下了几十户用土掌房连成的小村。在这个地方根本见不到一条水沟(虽然面前有一条很大的江)。如果我不是被分到这里任教,我决不会相信还有这么个偏僻的山村。
一只木船把我载到了这里。
一碗粗糙的包谷酒将我与小村系在一起。
那天,船飘到小村时,天已全黑了,只看见岸上烧着两堆很旺的火,一大群黑压压的人围着火堆移动着。噫!这是怎么回事?是江我心里不禁涌起-阵恐惧而些许带着一点好奇。
“喂!格有接到我们的先生了!”
刚到岸边,一位年近七旬的高高大大的老人奔了过来,矫健地跳上木船,一双树皮般粗糙的大手像铁铗般紧紧地箍着我那细皮白嫩的手,我不禁感到一丝疼痛。老人好像没有察觉,越发使劲地夹着,眼里喻着泪花,用十分瞥脚的汉话对我说“先生!你可真正真的来了。”随后老人把我扶下船,放开右手,朝前用劲地挥了一下“拿酒来!”一位年轻小伙赶忙端上一大碗包谷酒。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人群全都穿戴崭新,老年人中年人小伙子都穿着肥大的裤脚镶有花纹的黑色摆裆裤,身着青色麻布衣,一排的布扣齐溜地敞开着,在星光火光的掩映下,古铜色的胸膛是那样结实粗壮;女人们都着只有节日才穿的崭新的绣有各式花样又钉有几串响铃的对襟衣裳,高高的帽子上垂下来的红黄绿紫各色杂丝线遮住了黑里透紫的半边脸,只看得见一双双明亮的如同星空的眼睛;小孩则提着裤子,在大人的遮护下相互追逐着;小伙子们吹着笛子,姑娘们吹着口弦、树叶,大家都踏着轻松愉快的旋律围着火塘移动着。一见我上了岸,都围了过来。老人抖动着长长的白须用十分高亢洪亮而又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孩子!来!干了这碗酒!”酒在老人的手中一滴一滴地泼了出去,刚才那双强劲有力的大手哪里去了?为什么抖动得这样厉害?浑浊的泪珠在老人的眶边继续地转动着。这是怎样的眼光啊:真挚、虔诚、期待,我看了看四周的人群,读到的全是一样的神色。这恐惧变得有些激动。这分明是按他们千年不变的古老的规矩来迎接我啊!一股热浪从脚根一直冲到头上,接过酒碗,学着电影里的动作,仰头倒进嘴里,亮了空碗后使劲向石头砸去,"哗"--欢呼声盖住了天空……
“孩子,听那几个娃们说,是你要求到这里的,你可真是我们的先生哇!噫!区上说不能叫‘先生’,要叫‘老师’,格是这样嘛?”老人用一双慈爱、敬佩而十分好奇的眼光盯着我。
脚板跺破了山村的黎明。
“哦伙”
“哦伙伙一一”
在汹涌的浪尖上,随着呼声突然冒出了一个小黑点,在晨雾和浪花中时隐时现,忽高忽低,一会儿,小黑点越来越近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牢牢地站在两棵漂木上,甩下一两句山歌又远去了。
“那是干什么的?太可怕了!”
“哦,那是漂江汉,惯了,没有什么。”
老人望着江水舒展了笑脸,他是在追忆年轻时的身影么?
“哦伙---”
又来了一位,这是力量的较劲,人与自然的斗争,我的心莫名的躁动了起来,我也应该是漂江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