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悝到方家时，九岁，和方胜同岁。
父亲方庭杰道：“俩人做好兄弟！”
两个好兄弟手拉手上下学。
方庭杰高兴地宣布，期末考试谁考了班上前十名，谁奖励谁。
阮美华搂过儿子坐在膝上，叮嘱道：“小胜，要好好读书，方阮两家就你一个大孙子，靠你发扬光大！我儿子最聪明了！最棒了！
小方胜信心十足地头一昂，“妈，我肯定考好！”
阮美华紧紧搂住儿子，“啵”地在脸上狠亲了一下。
叶悝在旁看得眼巴巴，小手摸了摸脸颊，回想被妈妈亲的滋味……
他这次考试憋足了劲，一来是因为争强好胜。
二是他想用好成绩来证明自己。证明方家没有白养他，自己值得被养，这样，阮阿姨会喜欢他。
考试结果出来了。
叶悝兴冲冲推开大门，晃着成绩单道：“我考了第一名！”
方庭杰眉开眼笑，道：“我算是沒有对不起你父母！”
叶悝又骄傲地补充道：“是年级第一，不是全班第一！”
“哦，这样啊！”方庭杰一时激动，竟没注意到后边焉头耷脑的方胜，一把把叶悝举高高，托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
方胜见到此情此景，整个人都惊呆了，眼睛闪动泪花，嘴一扁冲上了楼。
阮美华冷笑一声，当场摔脸，“姓方的，别忘了哪个是你亲儿子！”
夫妻俩又大吵一架。
方胜用书包摔打床栏，大喊，“第一名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稀奇！凭什么我爸爸给你骑马！那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他都没让我骑过大马！”
叶悝拉住他的书包，“对不起！我再也不让方叔叔骑大马了，行吗？”
他那时还不完全明白，方胜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直至长大了才慢慢明白。
第二天散学式，放学比平时早。
方胜先一步跨进月亮门，回头就把门反锁了，对门外喊：“这是我家！你为什么要来我家？你回你自己家！找你自己的爸爸妈妈！”
“可是……”叶悝想分辩，方胜已经走远了。
他推了推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毫无目的地逛一圈后，又回到方宅，怯怯地推门，又怯怯地喊几声，还是无人回应。
他肚子饿了，因为放暑假的兴奋，中午只喝了一点汤。
路边，一位老婆婆推着餐车，叶悝买了个鸡蛋饼，用一个白色塑料袋装着。
西日渐沉……
他拎着鸡蛋饼，走到了大桥公园。
公园里有一个桥洞，他和方胜逃学，藏在里面睡过觉，桥洞里应该能过夜。
花园里空无一人，他坐在水泥筑的花坛边，啃着鸡蛋饼。
身旁的月季花，灿烂绽放，格外娇艳好看，他伸出手指摸了摸花瓣。
夕阳下去了，鸡蛋饼凉了，他啃着啃着，眼泪流了下来……
……
宋归手揉着他的腿肚，轻声问：“还麻吗？”
叶悝胸口抑制不住地抖动，使劲闭着眼，长睫颤动着……
宋归轻轻抬起他的脚，身体挪近他，什么也没问，默默揽过他。
他的眼泪如断线珠子般，从眼角涌出来……
“我其实是装的。我一直很想爸爸妈妈，很想他们，很想，很想……小时候很想，现在大了还是很想，疼的时候很想，病的时候很想，开心的时候也想，不开心时更想！什么时候都想……我可要怎么办呀！”他哽咽着摇头。
宋归双臂更拢紧了他，让他依偎着自己，不忍地闭上了眼，喉咙咽了又咽，最后道：“你想他们的时候，就想我，想我好吗？”
叶悝吸吸鼻子，宋归的话他并没听清，只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模模糊糊“唔……”了一声，把脸埋进宋归的肩窝。
宋归把他揽得更紧，手掌上下抚摸着他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