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午饭后,就到单位后面的公园里溜达一圈。先穿过一条老巷子,这条巷子窄而长,有光阴的味道。
清晨,这里便成了早市,摆满一条街长长的烟火人间味,但又井然有序,并无嘈杂和凌乱之感,走在其间,感觉生动而瓷实。
中午的时候,摆摊的散去,一下子尘杂俱净。
巷子尽头,向右拐,再穿过一道弯曲的铁栅栏,就到了公园。
走进来,这里便是另外一片天地了,没有任何尘世市井杂音。
任何生灵都有其存在方式,皆为上苍指定。
大自然则以真实的面目相见,简单而干净,不虚饰,没有面纱。我想,这或许也是人获得幸福的终极方式,但这需要强大而又强大的内心。
体会大自然吧,你的思绪,你的视野,你的触觉都一点点展开。
一阵清风、一束阳光、一丛树木、阵阵鸟鸣和能感受到的自然万物,从地面到空中,从春花到冬雪,只消我用一双眼睛来看,两只耳朵来听,或为声,或为色,品类之盛,尽不相同。
这时,花木有的葱郁,有的凋零,但萧瑟中也孕育着生机。这自然之景就如人生之景,总会有参差不齐之态。今天的萧疏也许就是明天的生机,不妨也把“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时刻当成一种景致。
路旁石墙上铺满了爬山虎,匍匐着向上,从夏天的绿到秋天的黄,又慢慢变成寒风中的红。环境越恶劣,越盛开。它既有接地气的名字,爬山虎,又有高贵的名字地锦,就像有些生命看似卑微,却强大到动人。
有一些树,活得精致。过一个季节,就像换一身衣裳,总是盛装出席在你的眼帘里。夏天的时候叶子是绿色的,开着的花毛茸茸,似乎能掻到你内心的痒,略施着粉黛,远远的一片,如缕缕罗纱,所以,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烟树。秋冬季节,叶子经霜变红,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叶子变成了红色。查了资料,知道这种树叫做黄栌,别名红叶。
有时,恰逢雨住天晴,风是清的也是轻的。有黄叶飘飘落落,飞舞翩然,那样的自由,就像生命的轮回,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不因你的走过而犹豫、徘徊,继续顺着它的轨迹走着。你也不受它的打扰,但彼此都留意到了对方。它悄无声息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便安于一隅。
也有银杏叶落下来,铺成一片金灿灿的黄色,温暖而喜悦。三叶草从银杏叶间的缝隙中钻出来,一片黄夹着一片绿是冬日里的另一种动人。
落在路边的黄叶慢慢砌成了一堆,却并不感到拥挤。脚踩在落叶上,是潮湿而松软软的。
无论在树上,还是在地面,它们都各有风姿。就像一段感情,无论是盛开还是憔悴都是迷人的,不必纠结于在一起还是别离。
走在小径上,偶尔看到天上的云氤氲来氤氲去,心立即悠远而旷达起来。这时,一位闲逛的老者从身边走过,身上的收音机里传来京剧的唱段。老者悠然而自得,那一刻,心里处处都是戏曲。
就这样,走一会,呆一会,不想漏了任何一种花草树木,不愿放弃任何一种相遇。虽然有一些野花野草都叫不上名字来,却是都熟眼的。
知道有时为了不同的人生体验,总是想到远方行走。但是,身不由己的我们总是无法深入当中,匆匆来,匆匆去,看到的,不过是个皮相,如一场浮于感官的艳事,这也是憾事一件。
别处的风景吸引了我们的目光,而我们的日常或许就是别人的远方。有时,俯察身边的花木,会有想象不到的收获。
所谓知此觉彼,知彼觉此。
认识到了这点,就会对身边的风景多了一些耐心。
这时,行走不再是为了到达某地的途径,而是一种诗意的运动,叫做散步。与平日里火急火燎的赶路不同,也与注入耐力的跑步不同,虽然跑步时也有一种隐形的快乐,但现在完全是小步徐来,自然而自由地享受着眼前的大自然。
于是,便有了与乐之心和慈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