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诗行

文/月儿

芦康沙一年两个月后出现耐药了,我突然很迷茫,不知道如何是好?昨天增强CT显示,右胸隔角区淋巴缩小了,这本来是一件好事,滋共振下却显示颅骨骨转移瘤增大,我该怎么办?在黑夜里我迷失了方向,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唯有眼泪能宣泄心里的痛苦。明知道换方案意味着前路漫漫,但我还是想尝试,以前那样爱漂亮的自己,现在弄得面目全非,但我还必须勇敢地挑战,明知道只是在生与死之间做最后的挣扎,但我不能妥协!

老公每天下班推开门第一句话就是:“老婆,今天你想吃啥?”或者是:“老婆,给你带桃子啦!”他知道我喜欢吃桃子,每天下班变着戏法地给我带水果上来,看见我躺在床上就会说:“躺久了不行,你出去玩啊。”

或许他不知道在他上班去了时,我会去八方山玩一上午,踩着他下班的点再回来,在床上躺一会,开门声里听见他喊:“老婆,今天买鱼了。”

看见他站在我卧室的门口,我突然问他:“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还会一进门就喊我吗?”

他突然就沉默了,我听见他手上提着的塑料袋里有鱼跳动的声音,也看见他红了的眼眶。我笑笑故作轻松地说:“这有什么呢?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虽然明知道这不是玩笑,医生都跟我说过两遍了,关于我病情的严重性,上次还把我女儿从上海喊回来了,只是我自己麻木了一般,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了。实际上我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流泪,不能在父母的面前哭泣,不能在老公面前表现得病怏怏的无力,我要留一个最好的印象给大家,我也很担心那狼狈不堪的一面迟早会出现。我宁愿自己穿着长裙,踩着那辆红色的单车朝母亲奔过来。尽管化疗的副作用让我恶心呕吐,让我浑身无力,但我不能妥协,每次都告诫自己:坚强!或许就能跨过这条坎!

今天却又被沉重地打击了,看着这一堆的检查结果,我无力坐在沙发上发呆,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我怕他没有我的日子里孤单,反复地跟他说:“我不在了,你可以另外找一个女人过日子,别负了好时光。女儿如果将来嫁得远,你不可能会跟着女儿一起生活,女儿有公公婆婆疼爱她,她以后有爱人,有孩子,有家。她们生活会很幸福!”

“你今天怎么老是跟我说这些话?你不能病没治,人就打垮了,别想太多,老婆,过一天算一天,你也别难过。”他流着眼泪安慰我。

撩开窗帘,今晚没有月亮,外面下着雨,凉凉的风吹在身上,这里是十五楼,我不能有不好的想法,我应该积极乐观向上。房间里亮着灯,写字台上的书本一团糟,那是上午翻资料时弄的,来不及收拾就被医生一个电话叫去了,后来坐车回来就没有打算要收拾妥当,乱就乱吧。坐在写字台边,拿起笔又放下,觉得没什么要写的遗言,也明知道不用我嘱咐老公什么什么,或许他没有我想的那样悲伤,毕竟现实里都那样,转过背谁又是谁家的汉子,谁又做了谁的女人?我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生跟死不过就是寻常之事,站在黑暗之处犹能听见隔壁邻居高谈阔论,女人的笑声穿透窗纱,远处庙里的钟按时撞响,空灵之音传送在柳林江上。

一切如故,或许唯一不舍的是那没有写完的最后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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