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我走去天桥见你。
听说你考了一个不错的成绩,你又来信邀请,盛情总是难却。凭着这个理由,我终于找到与你和解的勇气。
凉风有信,我穿上干净的白衣。从学校的天桥下走过时,风把衣袂吹得哗哗作响,像姜季泽离开曹七巧的那个早晨。
就在这里,我第一次遇见了你。后来,我听你念蹇涩的情书,和你辩识每个生僻字的含义。
也是在这里,我扔下了你心爱的白裙。
风灌满衣袖,它在等从袖口飞出的白鸽,我在等起航前的重逢。天气晴好,我的心情也还不错。
只是,我还是会经常想起你的哀伤。
实验室和天台已经全面封锁,从下个学期开始将停办尖子班,不知道三楼的教室还用不用得到。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的你,内心又会翻涌出什么情绪?会为花落哀婉的人,内心一定也很敏感吧?
只是,万物各有其时。内心敏感的我只能这样自我排解,所以,我也只能这样安慰你。
你是否,会怪我不够真心?
但这都没关系了,因为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万物各有其时,这场漫长的思念也很快就要到达旅程的终点站。
微风吹动白裙,你走过校道的斑斑树影。
和以前相比,你似乎变化不大,白裙加身,不过是头发长了一些。又好像有所不同,但我说不出来。
所以,我沉默着与你走了一路。
你刚下火车,还背着书包,我主动帮你抱在手里。我问你,这里面是什么。你手指绕着裙带,书,哦,不对,是衣服。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问题,我心不在焉地重复了三次,你也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三次,纠正了三次。
冷战后的我们如久别重逢,彼此都有一些拘谨。
夏风忽起,缓解了我耳边的安静。飘摇的裙摆反复擦过我的手背,我不敢靠近,亦没有挪动半分距离。
怀里散出一阵清香,想问你这轻巧的书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才想起已不止一次地问过你。
我只能自言自语,哦,对,是衣服。嗯,目视着脚下的路,你点头小声地这样回应。
我们从未这样,这样的我们也显得有些好笑。
我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决定打破这个僵局,局促地笑着问你,你是经历了什么,怎么还有些难为情?
你总算恢复常态,骤增的音量顷刻颠覆你斯文的假象。
旧账被翻了出来,你指着我的鼻子说,是你啊,明明是某人小气,还敢说我,一点小事都要生气好久,去火车站也一句话都不说,真是我见过的最小气最小气的人没有之一了。
我被你气急败坏的样子逗笑,狡辩说了没有,还想再说什么,你已汪汪地跳起来要咬我。
我笑,你也笑。
和好如初的经过,比我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
过去的那场秋雨时常落在我的心里,大雨淋湿了你的白裙,也下出了我心里的一场病。
想问你,那场雨淋湿的是否就是你身上的这袭白裙,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在风里,嘴角清扬,略显得意,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似乎我心中的疑问总能从你的笑容里得到解答,这次也不例外。所以我感激你,是你教我心中的模糊重获分明。
你开始和我分享你在远方的传奇经历。包括,你是怎样在创下前无古人的瞌睡记录后,轻而易举地斩获高考全班第一。
应试教育下的最后一道关卡在你面前不堪一击,你金榜题名,我自然为你感到高兴。
我静静地听着,不再和以往一样跟你唱反调。甚至,还会为你的滑稽而忘我地捧腹大笑。
为此,你说我阳光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脸愁容。尽管我还是很少说话,好在你也早已习惯了我的沉默。
一路上你说了许多,似乎想起也该问问我的事情。
我告诉了你男生和女生的去向,天台和实验室的改观,还有,你最想知道的我的高考成绩。
向来厌烦被提问的我,这次总是认真回答你的问题。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告诉你的也都是你想知道的。
你听完很高兴,连蹦带跳地围着我转。
我也高兴,忘了多久没看到你这样。在一起的时光很不容易,你我时常争强好胜,不开心远多于开心。
如今一切重归于好,我想,我已是得偿所愿。
盛夏的花朵竞相绽放,花香弥漫在你的归途。临近你家门口的小巷,我送你一幅没有上色的画,彼此约定明天的聚会不见不散。
夕阳流过屋顶,余晖洒向河畔,光线令小巷变得饱满。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它。
也许,向晚的景象并没有记忆中的那么美好,但因为是你,一切也就显得很不一样。
而我这次打算什么都不说,就像藏在画中的话,一切等你自己发现。
你却转身问我,你会和我去同一所学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