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歌。我像一只夜莺,至今胸口插着滴血的树刺盘旋在东中野的上空。
出生时我啼声嘹亮,好像在和世界热切地打着招呼。妈妈心头一热,她希望我做一个品行出众、一生踏歌而行的人,便为我取名江歌。
我和妈妈、姥姥一起生活,是她们抚养我长大。我是妈妈的过去,姥姥是妈妈的将来,我们祖孙三代女性好比一个女人完整的一生。一生便是一个整体,不可或缺任何一部分。假如我没有遇到那两个人,我也会和其她人一样恪守孝道,陪伴她们安享晚年。
2016年11月3日,我永远地离开了我至亲至爱的亲人——我亲爱的姥姥和妈妈,这个世上我最最最亲爱的人。
只因在万人丛中与恶人握了握手,结果我们血缘仨完整的人生便碎了,从此尊亲的颐养天年变成我心中至死的痛,从此她们的人生残缺不齐。
无与伦比的痛心!我无法用“原谅”这个词来亵渎生我养我的血肉亲情!
那一夜,恶魔高举着刀,我惊慌失措四下逃命,躲在门后目睹整个危难却丝毫不肯施救的你,我们三者共同上演了一出震惊世界、东京版的《夜莺和玫瑰》。
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一只夜莺在窗外听到一位年轻的大学生因无法采摘到红玫瑰、不能与心仪的姑娘跳舞而悲泣时,以为大学生就是她一直在歌唱和寻找的有情人。为了帮助他,夜莺毅然决定用自己的生命之血培育一朵红玫瑰。
寒冷而寂寥的月夜里,夜莺将胸脯紧紧抵住一根红玫瑰树的尖刺,让尖刺深深插入自己的心脏,并在月色里彻夜吟唱。夜莺鲜红的心血慢慢流入红玫瑰树干枯的经脉,带血的玫魂终于在寒冬里怒放了,但夜莺却跌落在茂盛的草丛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姑娘得到学生送的红玫瑰后,还是嫌他太穷,因而拒绝了他的爱情。于是,愤怒之下,大学生把夜莺用生命换来的血色玫瑰扔到了大街上,玫瑰掉进了阴沟里,一只车轮从它身上碾了过去……
夜莺的牺牲顷刻间变得毫无价值。
那一夜,东京寒月冷如冰。
我原以为,用死升华的友谊一定会得到映彻,纵使没有肝胆相照,但也绝不至于凋零。
然而,我错了!大错特错!!我的牺牲竟是一次让我母亲倍感屈辱的打脸!
我死后第二天,我的母亲漂洋过海来日本,她要了解我的死因,要接我回家。我本以为,你会代替我照料她的饮食起居,你会帮我安慰她的孤苦伶仃,你会将一切真相和盘托出,你会请她吃一碗热馄饨……
可是,你没有!
死后第五天,新闻曝光,我多希望你能大声告诉大家,凶手就是你的前男朋友。
然而,你没有!
结果导致网上有人胡加揣测,是江歌和凶手有不正当关系,甚至有人说,留学生就是在国外乱搞,男女关系混乱。
她缉凶心切的母亲急了,自己的女儿是无辜的,于是微博澄清,并提出自己的推测,凶手应该是刘鑫的男朋友。
结果,仅仅因为她提了你的名字,你立马就翻脸了,丧心病狂地在微信上威胁一个刚刚失独的不幸的母亲:“再出这种新闻,我就停止协助警察。”
疼啊!我的母亲!十月怀胎辛苦分娩,瘦弱单薄的身影面对这世上的刀霜剑雨,含辛茹苦抚养我长大,卖掉房子送我留学,我为你献出了生命,你却连名字都不允许我的母亲碰一下!疼啊!我的母亲!她视我为珍宝,而我却视她的珍宝为芥草。
死后十三天,日本警察下达对陈世锋的逮捕令后,消失13天的你终于在微信上出现了,但在第二天简短交流过后,你又玩起了失踪,你的母亲骂我短命……
……够了!冬雷都会震怒。
刘鑫,我生前的好闺蜜,我用性命替你挡刀,在我死后,你却亲手筑造了一座无比奇丑的人性之墓,这座坟墓使我的妈妈遭受二次伤害,蒙受莫大的委屈和天大般的笑话。纵使人心不古,要似你这般冷漠无情、恩将仇报、自私自利、胆小懦弱、毫无生命道义和人体温度的人,也是世间少有。
我会往坟墓上吐口水。
法安天下,德润人心。恶人自有恶报,陈世锋会有法律制裁他,然而我天大打脸似的憋闷屈辱如何冲刷殆尽?
因为我的善良被恶报,社会小部分人出现“做人无需太善良”的言论;许多家长、老师揪住这个个案乘机教育自己的子女、学生“善良可以,但要有底线”,我是法政大学的学生,面对不法骚扰行为,我自有言正义辞的底气,假如做不到这个基本层面,将来我又如何用法律武器保护受害人?只是万万想不到,我欲说理,魔鬼用刀,恶人躲藏,这个世界怎么啦?况且几分教条主义、主观主义,几分不那么的褒义意味,于我是一种蒙羞。
更者,随着事件披露,大家替我不值之余明的暗的有人开始心疼刘鑫,为她说话……
热忱、善良的血肉安放在如今法责不明的社会土壤中,果然只会落得一身萧索吗?
我心悲伤,莫知我哀!当月光和星光渐渐嗣灭,没有了光和热,我要往哪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