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的上半年,我8毛岁,一位与我妈妈同姓的大学校(正式)民办老师孟祥民来我家的土平房,按孟氏族谱辈份,我妈昭字辈,孟老师比我妈妈小四辈,来我家做学龄孩子家访,催我8月份上学。
因为家里穷,营养不够,我长得远比同龄人要小,除了头很大以外。妈妈担心我,说我很“胎”(方言,过于老实,胆小的意思),怕到学校受欺负,学校离家有四里多地,一天一个来回,怕吃不消,想让我晚一年上学。孟老师说孩子会查数不,我一溜烟查到了100。“这孩子一点不笨,准备8月份上学...."
8月份,我和屯子里其他10几个孩子一起开学了,不过不是去的大学校,而是离家200来米前趟gai的生产队大院老房子。红石头墙,灰瓦顶,教室中间一个搭好了土炉子,炉筒子一节一节张牙舞爪顺着木头窗伸向窗外,拐向天空,连接处还是黄泥糊着。
几块杨木板驴唇不对马嘴地拼成了课桌面,疖子洞自然分布,没有漆,完全原生态,桌子腿就是11路,一面一个木头桩,一头扎进地底下,特别结实,任凭前面同学怎么靠,怎么撞也纹丝不动。凳子比桌子窄,比桌子矮,如法炮制。现在想起来就是高低杠搭配。黑板就是水泥抹平加墨汁,裂了好几个能放下粉笔的缝子,想起来也很有自然美感。窗户是木板钉的,入学时是透亮的,冬天用高粱树杆儿卷塑料布钉的,塑料布是装化肥的袋子里面的夹层改的,七拼八凑,风刮起来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必须和它们拼嗓门~
我的一年级第一学期就是这里度过的。我在媒体每每看到贫困山区孩子上学的情形,我就感觉特别亲切。老师是大学校来的,课程是老师啥时来啥时上,而且都是走路来的,有时一个上午全是数学课,有时还全是音乐课,我唱国歌就是一个半天在这里学会的。
书包是妈妈用绿色旧军褂缝的,书包盖上还缝了一枚红五星。开学第一天,大学校老师带来了10几套书,两本一套,语文书3毛6,数学书3毛4,记得带了1块钱,老师找了我3毛。
可不幸的是,3毛钱不见了,我知道3毛钱对我意味着什么,对爸爸妈妈意味着什么(可以买15支铅笔)......临行前,妈妈一再嘱咐我:“剩下的钱揣好!”可偏偏不见了,我胆子很小,怕妈妈问我,责罚我,鼓起勇气告诉了老师,于是老师在全班(10几个,不超过15个学生)开展了搜查行动,最终在同学们的衣兜,书包,文具盒均未找到。可能是老天眷顾我,我无意识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沙土的不知多少布条围成的布鞋旁有一个土堆,刻意的踢了一下,三毛钱露了出来,我看了一眼同桌,我基本懂了怎么回事 ....
就这样开启了我的第一个学期,上着随性没有规律的课,下课多久完全取决于老师啥时走进生产队大院,完全取决于老师能不能坚持住,因为一个老师有时可以教三样课,有时一上午只交一门课,想起来,对我也是特殊经历。
秋天下雨,教室会刮进雨水,大家就往北窜。冬天是最难熬的,教室的门和窗户都是龇牙咧嘴的,屋顶也只是一层草帘子加黄泥,再加水泥瓦。土炉子完全不听话,一会满屋子烟,索性只好开门放烟,一会一股邪风,炉子又打了“枪”。不管小男生小女生,小手冻肿跟馒头似的,有的真的冻烂了,现在回到老家,遇到这一批的发小,还有的一到冬天手就会很痒,留下了“后遗症”。
那时手焖子,棉捂轳是必备装备,妈妈怕我冻脚,还用鹅毛做了一个小垫子,包在脚上再穿上棉捂轳。冷的受不了,大家就不约而同地一起跺脚,教室里瞬间尘土飞扬....
四个多月过去了,过了春节,我进了两趟红石头老瓦房,心中崇拜已久的大学校,在这里,我的胳膊上从一道杠换成了三道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