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待这四名锦衣卫宣完圣旨，郑浩重新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还没等他抬头，领头的锦衣卫就双手呈上一身白色的飞鱼服，说道“在下凌进，总旗大人刚不久辞官，现召郑大人回京复职！”……

正统十年正月，北京城里展开了一场针对太监王振的斗争，一夜之间北京城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满了揭发王振罪名的匿名书，甚至在王振侄子王山的家门上也有一张。事件影响甚广，对于这种公然挑战权威的行为王公公自然大为恼火，下令严加清查，天罗地网一撒，匿名信的来源很快被查出，原来是一位叫王永的锦衣卫所为。王永被捕后，刑部本以“造妖言”之罪判处其斩首，但王振不解恨，又“奉诏”判处其凌迟处死。他的长官郑浩也被连带着一块处罚，不过只是把他发配到宣府充军。

这天是他充军的第四年，刚刚从关外巡逻回来的他看见这四名穿橙色斗牛服的锦衣卫，心中大为惊讶，唯恐那位王公公要加罪于他。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即将复职，而且还是升迁。郑浩看着对面的锦衣卫，接过那套官服，问道：“为何召我还京？”

“回大人，指挥使特召大人回去！”凌进铿锵有力地答道。

郑浩松了一口气“嗯，让我收拾一下，你们先去吧”说完便开始往营帐里走。还没来得及转过身，凌进说道“大人，来不及整理，即刻回京！”郑浩倒过头，神情诧异，问道“什么事啊，如此紧急？”凌进笑了笑，说“是有件事，还真得大人来办。”

二

漠北的古道上，一队骑兵向北京城的方向疾驰。个个面色肃穆，身着斗牛服亦或飞鱼服，再加上腰间的那把佩刀，气氛十分庄重。

“锦衣特使，众人让开！”凌进大喊。

德胜门关闭在即，听到喊话后，守军赶紧移开拒马枪，迎接来自漠北的缇骑。此时已接近日落，街上行人本来就少，再经他这么一喊，人们跑的跑，躲的躲，大街更是冷清。

“哪家坊子来着？”身着白色飞鱼服的郑浩到过头问。

“往西再走两条街，向左拐，进那条街的第一家王家酒楼便是了。”凌进答道。

半刻钟后，一行人来到了王家酒楼门前。此时的北京城经营的店家很少，整条街上只看到王家酒楼开张。门口挂着四盏灯笼，灯笼下的六名身着朱红色衣服的侍者站立的十分端正。郑浩下了马，其中一位侍者朝他走来，接过他的缰绳，牵马走向酒楼后面。 “大人，跟我来。”门口站着的一位侍者对郑浩说道，说完便向里走去。郑浩没有说话，两天的奔驰让他有些疲惫，只是默默地跟在侍者身后走着。

  酒楼内部的装饰让他眼前一亮：厅堂挂着一张王振画像，画像上边是鎏金的招财进宝牌子。每张桌子上的每一件餐具皆为银质，在天花板下挂着的两排灯笼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郑浩边走边看，不禁在心中赞叹道：“不愧是王振王公公亲戚开的，做得真是个气派！”

正想着，侍者在一间雅间门前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敲了敲门道:“王公公，人带来了。”

雅间里响起一声沙哑的声音：“快！让郑总旗进来。”郑浩听到王振叫到自己，上前打开门走了进去。整个雅间非常的暗，只有桌子上的那支蜡烛用于照明。王振坐在桌子旁边，郑浩看到王公公身着黑色便装，面带疲惫。

“郑浩见过王大人。”郑浩向王振行了个礼。王振摆摆手，然后指向桌子另一边，示意让郑浩坐下。郑浩听了，一边取下乌纱帽放在桌上，一边坐到那把黄花梨扶手椅上。

  这下，王公公也终于看清了这位总旗的脸。年纪虽轻，但皮肤粗糙，还带着一些憔悴。王振知道他接连两天两夜从宣府奔驰到北京，还没休息过，便问道：“郑总旗受累了，王某这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紧急地传总旗回京，要不先歇会儿。”

“不必了”郑浩挥了挥手“既然事情如此紧急，王公公就直接说吧。在下从小习武，这点劳累不算什么。”

王振点点头，微笑道：“那王某就直言了，总旗可知，皇上后天要御驾亲征瓦剌？”

郑浩心中一惊，想到他离开宣府的那天，自己出去巡逻时，听到皇上准备御驾亲征，已经开始调动军队了。后天出兵，这才过了三天，军队粮草都准备好了？郑浩答道：“在下确实听闻了一些消息，只是，现在边患严重，皇上亲征恐怕……”

“知道就好了，不用担心，这次亲征，英国公张辅也要去，有他老人家在，打不了败仗。”王振还没等郑浩说完就打断了他。郑浩想着张辅，此公早在太祖当燕王时期就已经崭露头角，是正统朝尚存为数不多的“靖难老兵”永乐年间参与征讨交趾、北伐蒙古诸役，宣德年间又随明宣宗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如今七十五岁高龄的他，可谓一生戎马，身经百战。

“郑总旗，王某，这次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你”王振对郑浩说道。郑浩看着王振的眼睛，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此次皇帝亲征，打的就是那瓦剌。因为你长期在宣府充军，地形什么的都比较熟悉，而且从小习武，刀法高明。我想把这三百名锦衣卫的指挥权交给。”

郑浩知道，每个将军都有属于自己的亲军，而这三百锦衣卫就是皇上的亲军。“可是王公公，我在宣府可是被贬充军呀。让我回来统领这三百锦衣卫，难道不显得草率吗？”王公公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让你从宣府回来并不我一个人的主意，包括阁老还有兵部尚书邝埜，都是支持让你来担任这个官职的。皇上是亲征，他的安全必须保护到位！”

“那……”郑浩又准备说些什么，但是被王公公打断。“好了，好了。今天让你来这就是为了通知你担任这个官职，并不是和你商量的。明天到衙门里自己选三百名锦衣卫。然后赶紧准备一下，后天出发！”说完便推开门离开了。

郑浩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心里闷着一团怒火，但又不好发作。一位侍者推开门，对着郑浩说：“郑大人，王公公为你安排房间，您今天晚上好好休息。”郑浩没再说什么，跟着侍者走去那个房间。自己确实是累了，躺在床上衣服都没脱，倒下便睡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