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小时候家中遭遇变故,被送到外婆家居住上学,初中得以归来,归来家中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说不上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走的时候还不怎么记事,一切都是全新的开始,但一件事,让他疑惑,家中前院邻居本来是本家的大爷家,却变成了一个姓贾名乐的叔叔家。阿明问母亲,母亲简单概括说,本家大爷在外买房,便将房子卖给了你孬叔。
这里解释一下孬叔的由来,贾叔父亲给贾叔取名为乐,希望贾叔快快乐乐,贾叔也没辜负这“乐”,小学时就调皮捣蛋,逃课摸鱼抓虾,打群架,顶撞老师,违反正统的事他几乎做了个遍,便得了一个“孬娃”的称号,贾叔的小学正值改革开放的大浪潮,家中忙着赚钱,问他为什么要做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他笑嘻嘻说,那是他的快乐,多种因素加在一起,孬叔家里也就对他放任不管,“孬娃”的名号也就传了出来。
阿明过了很久才见到这个被认为是个人物的“孬叔”,后来的孬叔,在外打拼,他的打拼,在一些人眼里叫“混”,年纪不小了,又没有啥积攒,父母着急,急急忙忙打听了一位邻村的姑娘,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一直没出嫁,因为很胖,阿明见过这个婶婶,有高又壮,五官大气,大大的眼睛,笑声爽朗,一副干净爽利的模样,但因为又高又壮,人很多人家望而生畏,所以一直没有出嫁。
两个人因为莫名的缘分,匆匆结为了夫妻,一直和父母住了多年,后来,听说本家大爷卖房子,便买了这个房子,阿明家有了新的邻居。
阿明第一次简单孬叔在自己家里,秋天微凉的晚上,他正在吃晚饭,用勺子一勺一勺喝着粥,这是在外婆家的习惯,外婆讲究细嚼慢咽,食不言寝不语。多年下来,已成为习惯,这时孬叔在狗吠中闯了进来,头发很长但不杂乱,穿着深紫的格子褂子,个高而壮,还有一个中等大小的啤酒肚,声音粗哑带痰的感觉,妈妈给他沏了茶,他在大桌子上一杯一杯喝着茶,我们在小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聊天,他饶有兴趣的点评着我们的饭食,炫耀着他在哪里喝到很好的茶,说话间隙,和爸妈开着阿明听不懂的大人的玩笑话,这一待,到了九点钟,农村人要一般即将要睡觉的时间,阿明久而久之和这个孬叔熟了起来,觉得他热情爽朗见多识广,是他想象中绿林好汉草莽英雄的模样。
阿明在长大,孬叔一天天的来喝茶,孬叔和其妻子有一个有生育问题,这是阿明无意听到的,听得真切又震惊,但是不久他们家竟然有了一个小孩子,关于这个孩子,大家都讳莫如深,阿明很好奇,但又没有问出来啥。一天,孬叔照旧来喝茶,妈妈在小桌子上,阿明在大桌子上看他吃茶,他说起了谁谁闹腾不听话,事事都要顺着,阿明当时没听到是谁,随口插科打诨道“又不是你爹,干嘛要听话”,阿明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凝固,冷冷的,不带一点温度的看了阿明一眼,和往日的满面含笑一点也不一样,他说“这种话,要不是在你家我就打你”,玩笑意味的话没有一点玩笑口吻,我也想不明白我的话引爆点在哪,但对他的眼神无限恐惧,看着他地上留下的烟把,突然明白过来,这哪里是好汉,分明是带大刀疤的匪徒,过后,妈妈批评了阿明,年轻气盛,阿明就恨上了他。自那以后,我崇拜的侠气变成了匪气,同为男人能感觉到的他对女人的欲望更是让阿明觉得不齿,那次以后,他也很少来喝茶,突然忙了起来。
之后阿明去了县城上学,偶尔回家,匆匆又回学校,他早已被阿明抛到脑后,那次下了汽车碰见了他,阿明躲在建筑后面,看他骑着摩托车一闪而过,头发凌乱,面如黄纸,没有侠气没有匪气,更多的是秋末的颓唐和失去生机。阿明向妈妈询问,妈妈捂着嘴关上门,神神秘秘小声说,你孬叔和你那个香婶子搞上了,被你孬婶逮住了,手机摔了,电视砸了,然后你孬婶把所有的钱都攥手里了,为了儿子,你叔也把钱都交了,你叔这不要出去打工,一把子好力气,出去还能有饭吃,我说我婶是怎么把钱都攥在手里,他打不过我婶吗,我妈说“论打架,你婶还真有一套,你叔可打不过”,我问他们为什么不离婚,过不下去就离婚啊,我妈看了我一眼说“我们村里有多少过不下去的,又有几个离婚的,你们小孩子想问题真是简单”,生活,就是生生的活下去,再难硬硬的活下去,到处都是牵绊,哪能过的那么恣意。
以后,阿明上学长大,到了结婚的年龄,别人一提结婚,他就摇头,婚姻坟墓也,还想多自在几年,他对女人也都保持着距离,小明的心里,男人女人,何必强求。看到夫妻,总是想起那落了一地的烟把,刺鼻的味道,被风吹乱的头发和一张面如金纸的没有生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