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是萧铭在路上“捡的”。当时萧铭正在去往鹰阕宫在并州的分舵,虽然他只是个游侠,初入江湖,但是鹰阕宫却是江湖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教。传说中什么喝心头血练功啊,什么勾结官府消灭其他教派啊,最恐怖的是鹰阕宫每人都身带剧毒,触之即死。当然,这只是传说,没有人知道是不是真的。
在经过一片树林时,萧铭看见前方树下蹲着的阿月,“姑娘,一人在此林中可是遇到什么难事?”萧铭问道。
阿月一脸人畜无害地转过身来,看见萧铭的相貌,挑了挑眉,笑道:“我迷路了。”
“迷路了还那么开心?”萧铭想到,“这女子不是有病就是在耍他。”“姑娘无事便回家去吧,这里离鹰阙宫的分舵很近,像姑娘这般姿色的女子独自在这林子里怕是要吃亏的。”
“你这是在夸我漂亮?我们同行就不吃亏了啊。”
饶是行走江湖,像阿月这般言语放荡的女子也是少见的,萧铭不由红了一张脸,答道,“并未,在下先行了。”说完便越过阿月走了,阿月也未叫住他,只是笑。整个树林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萧铭加快脚步离开。
一刻钟后,萧铭停下了脚步,看着一射之地处的倩影,“姑娘,这……”他没再说话,阿月在他前面。
“你也迷路了?”阿月转过来笑嘻嘻地问。
萧铭再次羞红了脸,答道,“并未,在下只是担心姑娘安危,既然姑娘无事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阿月笑看着他,“嗯,我好好的呢。你走吧。”
这次,萧铭走得更小心了。然而,两刻钟后,还是看见了眼前的阿月,不过不同于上次的是,这次阿月是面对着他,“公子可是迷路?”阿月眼中带着笑意,未等萧铭说话,她又接着学着萧铭的语气说道,“并未,在下只是一时走岔了道。”话罢两人皆笑。
之后二人便同行了,说来也怪,这次却是一次走出了这片树林。
一天后,两人已知对方姓名,差不多的功夫底子也知道。萧铭武功并不是很好,中等功夫,阿月却是只会一点医术完全不会功夫。萧铭知带着阿月两人都很危险,便说,“阿月,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何处?”
“我不回去。”阿月拒绝了。
“为什么?”萧铭不解。
“我是逃婚出来的。”阿月看着他说道。
“你不喜欢对方?”
“才不是呢,我最喜欢的便是奇哥哥了。”阿月笑的很开心。
“阿月,你大概是官宦人家吧?在这世道,只有官宦人家的子女才那么恣意。”萧铭笑道,“而且你那么娇气,一看就不是行走江湖的人,可这性子瞧着又挺像的。”
“哈哈!”阿月笑了两声,并未回答他,而是问道,“你也有未婚妻吗?”
“是啊,青梅竹马。”萧铭说道,神情却是黯淡下来,与阿月谈起未婚夫的表情完全相反。
送阿月回家这件事暂时就被搁置了。
又过了半个月,他们到达了并州。“阿月,等到时候我与客栈的江湖志士去攻打鹰阙宫分舵时你就在客栈等着我回来,然后我去看望完我未来岳父,就送你回家。”
阿月握着在上一个集市买的小吃,甜甜地说,“好。”
就在这时,路旁却忽然窜出了十几个流寇。按道理说,就算是流寇也是讲江湖规矩的,可这群流寇不知是最近未抢到东西饿急了还是怎样,直接就上刀砍了,完全不听萧铭的解释。
萧铭将阿月推到一边,独自对抗着十几名流寇。虽然流寇的功夫不入流,但是毕竟有十几个人,很快,有人冲着阿月走过来。
那人一刀劈下,阿月侧身堪堪躲过,那人转身横劈一刀,阿月直接坐在了地上。第三次,却是怎么也躲不开了,只能微微侧身,刀砍在了肩上。阿月小脸惨白一片,那人抽出刀,阿月肩上的伤口瞬间血流如注。这次,真的躲不过了。阿月看着眼前的刀,眼看就要砍下来了,下一秒,眼前的人却是倒下来了。
原来萧铭已经过来了,阿月没来得及跟他道谢,便喊了一句,“后面!”与此同时,萧铭背后被砍了一刀。萧铭转过去跟那个人继续打,几个回合下来,却是胜负难辨。萧铭本就是看见阿月遇到危险,凭着一股冲劲杀了几个人,吓跑了其余人,已是强弩之末,又被砍了一刀,一时半会怕是不能获胜,长时间,却可能会输。
忽然眼前与他作战的人面容扭曲,不过只一瞬,下一刻已仰面倒下,不知死活。萧铭想去看看他的状况,一直没开口的阿月说话了,“怕是暴病吧,快送我去客栈,找大夫,我要撑不住了。”
萧铭看着阿月惨白的脸以及几乎被血完全浸透的衣服,便不再理那人,径直向阿月走来,扶她离开。
身后阳光射在刚刚倒地的人身上,后颈处反射出银色的光。
客栈。
“姑娘身上这伤可能要养上大半个月,要定时服药,还有,伤口是会留疤的,这个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大夫站在阿月的床前冲着已包扎好的萧铭说道。
“大夫,将你的药方给我看看。”阿月躺在床上虚弱地说道。
“姑娘要药方何用?”大夫有些不解,却还是拿给她看。
“大夫,再加一味药便可不留疤。”阿月看完说道。
“姑娘也懂药理?那是什么?”大夫笑着问道,像是好学的学生,可听到阿月说出的药便摇了摇头,“姑娘怕是不知,若加此味药,那这方子便是剧毒。”
“我知道,没事。”
大夫没说话,看着萧铭,萧铭皱着眉,然后问阿月,“你确定没事?”
“我确定。”
“按她说的吧。”萧铭看着大夫说道。
“既然如此,那可与在下无关啊。”大夫还是加了一味药。
大夫走了之后,阿月边冲萧铭笑了起来,下一秒,却牵动了伤口,一张笑脸皱成苦瓜。而萧铭在一旁哈哈大笑。
“谢谢萧大侠的救命之恩。我许你个诺吧。”
“哈哈,没事儿!”萧铭笑着说。
“那就先欠着。明天清晨,帮我去采点蜂蜜和露水吧,露水要多些,涂在伤疤上不会留疤。”
“可是明天我们就要出发去打鹰阙宫了。”
“你可以快去快回啊。”阿月一脸不开心地说。
“那,好。”
第二天萧铭回来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
“阿月,他们都走了?”
“嗯。”阿月眼睛都没睁开。
“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
“你受伤了,对他们而言是负担。”阿月还是没睁开眼。
“你什么意思?”萧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她。
“我的意思是,今天的你,与昨天的我一样,是负担。”阿月睁开眼睛,带着忧伤看着他。
看着这样的阿月,萧铭心中的气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罢了,我暂且在客栈等他们回来。”说完他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开了。
“他们回不来了。”在萧铭离开后,阿月轻轻叹道。
傍晚,无一人回来。
三天后,当他们的死讯传来时,萧铭白着脸退了一步。这倒不是他有多伤心,虽说江湖儿女是一家,但是毕竟只是几天前才见的第一面。他只是震惊于鹰阙宫的强大。
接下来几天,他便陪着阿月,直到阿月渐渐好起来他才减少了去客栈后院的次数。
这天,阿月散完步,刚回到房间,便看见萧铭站在她房间呢喃着什么。
“萧铭,你干嘛呢?”她迈进门问道。
萧铭似乎被下了一跳,然后看着她,却没说话。
阿月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有事?”
“今天到我未来岳父那了。”
“那挺好啊。”阿月边说边到桌前坐下。
萧铭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开口道,“阿月,你记得你说过许我个承诺吗?”
“嗯。想到了?说啊。”阿月眯着眼睛笑道。
“能,不,能,把你的眼睛给我未婚妻?”萧铭艰难地说到。
阿月的笑僵在脸上,看着他,不说话。
“你不愿意也是自然的,我去找别人,我就随口说说。过几天我送你回家。”萧铭慌张地说。
“好。”阿月笑着说,“跟救命之恩比起来一双眼算什么呢。明天叫大夫来吧。”
“好,谢谢。”萧铭说完之后落荒而去。
“你不是说我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吗?你怎么敢剜我双眼?”阿月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到。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萧铭,你倒也是狠心。”阿月在他走后说,依然笑着可是那笑却是落寞的。
在被剜去双眼之后第二天,阿月便消失了,像人间蒸发一般,萧铭怎么找都找不到。
半年后。
鹰阙宫少主洛奇与鹰阙宫圣女之女珞郢大婚,在鹰阙宫大本营洛洲。萧铭也来了,不过只是为了混进鹰阙宫杀人,最好是结婚的两人。此次鹰阙宫广发喜帖,不少名门正派也受到了请帖,明面上并没有人去,私下却结盟一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去。
很奇怪的是,萧铭居然畅通无阻地进了正厅。不一会儿,两个穿着大红色喜袍的人出来。此时鹰阙宫宫主和圣女都还没有来,就是现在,萧铭飞身而起,掠过众人,直冲两人。
只见新娘一挥手,萧铭如断翅的小鸟般落下。萧铭看着自己忽然失去知觉的腿。
这时新娘在新郎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下来,“萧铭,你果然来了。”
萧铭猛地抬头,“阿月?”
珞郢没有理他,“你还是那么笨啊?你没发现身边认识的人一个个变少,到进入大厅已经没有看见你的同伴了吗?”
“阿月,你设局杀我?”萧铭看着她,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他。
“设局是真的,但我并没有打算杀我的救命恩人,虽说不用你我也能自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你的青梅竹马,你的未婚妻,早已是并州太守的小妾了,那双眼,是被那太守的正妻弄瞎的。可能她自己也不愿意吧,不过你知道,她父亲本就不中意你,何况这几年做盐商越来越不行了,怎么抢得过皇商呢,送个女儿过去实在就方便了。第二件事呢,你太过优柔寡断了,既然是读书世家出身,还是回去读书吧。第三件,你的腿如果快点还能走。”说完这些话,便牵着旁边俊逸的新郎走回去,“把他丢出去。”珞郢对手下说道。
“等等!”萧铭挣扎道,洛奇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下他,“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洛奇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问题有些奇怪,“你未婚妻一家由于祸害百姓已被满门抄斩,你未婚妻前几天生完孩子刚被太守赐死,她女儿的眼睛被并州太守作为新婚礼物送来正在路上。”
然后萧铭就被丢了出去。
躺在路旁的萧铭落下了泪,确实,他太过优柔寡断,不像其他江湖人快意恩仇,不适合混江湖。不过,若不是父兄被冤死,他也不会踏上这条路。
对于他未婚妻一家,他却没有什么怜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未婚妻的父亲因为他家没落几度想悔婚,这次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送过去给人当小妾了。依附太守的人,给太守带来的利益怎么可以跟鹰阕宫比呢。鹰阕宫大概只给太守传了一句话吧,便被满门抄斩了。只是,可惜了阿月的眼睛。
而阿月,曾经那个爱笑的阿月与今天殿上那个冷冰冰的阿月完全不同,哦,不对,那不是阿月,世间再无阿月了。
他不知道的是,爱笑的阿月还在,只是不在他的世界。
几天后。
“奇哥哥,我好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就算你不能复明也没关系,我不介意。”洛奇握着她的手,可珞郢却分明感受到了他的紧张。
“才不要,那不是再也见不了奇哥哥了?”她开着玩笑。
在白布掀开的时候,阿月还是那样坐着,不说话。
洛奇拿手在她面前摆了摆,害怕地问,“郢儿,看得到我的手吗?”
下一刻,珞郢抱着洛奇,带着哭腔说,“奇哥哥,好久不见!”
洛奇从惊愕到微笑,笑容不断扩大,最后变成大笑,抱着珞郢转起了圈。
细节可能有些凌乱,读者大大们自己捋一捋还是捋的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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