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兆翔
我是做好了不掉眼泪的。
我已五十高龄,一个老男子汉,还哪来的那么多泪,坚强、成熟、理性应该是我这个年龄段的必然选择。
所以,在回到家见到母亲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如电视如网络那样,飞奔过去,搂住母亲的脖子嚎啕大哭,而是非常平静的带着微笑走向母亲,我,是不是过于冷静冷酷,我不知道。
好几年了,没有去公墓给父亲烧香磕头唠嗑了,对父亲的思念那么强烈,在那种场境中我应该是跪在那里悲痛欲绝肝肠寸断哭的稀里哗啦才对,但我没有,很淡静的擦拭着父亲的墓碑用平静的语气告诉父亲今天我带着他从没谋面的儿媳和孙女来看他来了,这种出奇的淡静其实连我也感到惊讶,不像我的风格,尤其对于爱好多愁善感的我来说,极度的不正常。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人生对生死的感悟和看透,我这种态度是必然的一个过程。
可是,我还是防不胜防遭遇滑铁卢,我的眼泪还是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而且还高达数次。本来探望母亲已接近尾声,我要即将踏上返深的旅程,在兄长的客厅里,我与兄长的亲家一起聊天唠嗑,无意中侄子的丈母娘告诉我,说我经常在深圳报纸上发表文章,说我在母亲上次深圳之行返回后,我打开冰箱看到母亲给我装好的辣椒面和买好的土豆后我顿时大哭,这个场景她是知道的她当时都落泪了……我大为惊讶,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在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时我进一步给她描述我当时的心境,谁知在细说的时候我竟然卡壳了声音开始哽咽说不出话来,眼眶顿时浸满泪水,很显然我失态了,亲家母看到我这样,她也擦拭她的眼泪,我突然发现,说到母亲,在母亲身上,无论你多么坚强,母亲,一直是敏感的词汇,是你身上的软肋,这种天然的母子情靠假装的坚强是很难维持的。
我知道每次的分别对母亲都是一种伤害,与母亲分别时,我理应是上前搂住母亲,把头依偎在母亲的怀里痛哭一场,或者是跪在母亲的脚下给母亲三个响头再含泪出发,但这样的冲动和场景并没有出现,我只是冷静的钻进驾驶室启动车辆,在车辆掉头缓慢经过母亲面前时我摇下车窗平静的告诉母亲,“妈,我走了,照顾好身体”随即扭头一脚油门快速向前冲去,在后视镜不见母亲的那一刹那,我却开始泪流满面,长久的一声不吭,握着方向盘盯着前方任凭泪水决堤……
母亲已给了我无数个电话,母亲在电话中已无数个哽咽,母亲直白的告诉我这些天她很难受,想我们的小家想她的孙女,惦记着我的胃病和身体……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只是用轻松的语气告诉母亲我这边一切都好,仅此而已。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母亲包的包子,我一口气吃了两个。老实说,在深圳我从来不吃包子的,不爱吃,但母亲的包子却唤醒了我的味蕾和童年的记忆,在幼年时代,我时常一头扎进缸里,两脚朝天,翻找着母亲放在大缸里的包子,那个香啊那个味啊,现在还储存在大脑的记忆卡里,我知道,包子是包子,更是母亲那种无私细腻刻骨永久的爱,好像我的眼角又热乎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