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退休后,父亲就主动承担起给家人做早餐的重任。父亲做的早餐非常简单,千篇一律的热馒头、大米汤和一个简单的菜。虽然味道不能和母亲的手艺相提并论,但总能哄饱一家人早上空空如也的肚子。
母亲做早餐时总爱煮鸡蛋,父亲却总是忘,前天晚上提醒也没用。时间长了,家人也都习惯了没有煮鸡蛋的早餐。但父亲也有绝对不会忘的时候,那就是家中成员的生日那天。只要是哪天早餐有煮鸡蛋而且是被抹上颜色的红鸡蛋,不用想,就是有人生日。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平常几乎吃不到鸡蛋。但每逢我们兄妹几个的生日,父亲都会提醒母亲煮几个鸡蛋。鸡蛋煮好,热热的从锅里拿出来,父亲顾不得烫,把春节时吃的点心包外面的红贴拿来,在水里沾一下,然后在鸡蛋壳上一抹,鸡蛋就变成红鸡蛋了。接着拿着红鸡蛋在脸上试试温度,才开始在“小寿星”身上从头滚到脚,嘴里还念念有词:“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 滚滚小人去,滚滚贵人来;滚滚疾病去,滚滚健康来。”做完这些,我们才能吃到期盼已久的红鸡蛋。
我哥上初中后的第一个生日正好是星期天,那天母亲依旧按照父亲的吩咐煮好了鸡蛋。父亲拿着滚烫的鸡蛋正在往上抹红颜色,我哥在一边说:“以后别再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了!”父亲像是没听见一样,弄好红鸡蛋,放在脸上试试温度,感觉不热了,就准备在我哥身上滚鸡蛋。我哥突然一甩身子大声说:“我说话没听见啊?还让不让吃啦?”父亲手里的红鸡蛋应声落地。看着哥哥走出去,母亲操起烧火棍就要追上去打,一向脾气倔强的父亲却夺过母亲手里的棍轻声说:“今天他过生日,不能打。”母亲一跺脚坐回灶火前自顾自地生起闷气。父亲弯腰捡起地上的红鸡蛋:“他不吃咱吃,咱得把他这一年的灾给嚼了。”
从那以后,我们兄妹几个生日时,父亲再也没有给我们滚过红鸡蛋,只是把煮好的鸡蛋抹上红颜色就开始吃。
其实现在想想,生日时被父亲滚红鸡蛋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啊。带着温度的红鸡蛋被父亲从头滚到脚,滚在我们的身上,温暖在我们的心里。听着父亲的念叨:“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滚滚小人去,滚滚贵人来;滚滚疾病去,滚滚健康来。”仿佛真的一切不好的东西都会离我们而去,好运也会随着父亲的念叨而来。
我哥结婚了,很快有了大胖小子,一家人都很高兴。小侄儿一周岁生日,父亲拿起抹好的红鸡蛋正准备剥皮儿,只见我哥红着脸轻声说:“爸,你还没给我儿子滚鸡蛋呢!”父亲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抱起小侄儿,拿着红鸡蛋在脸上试试温度,开始在小家伙身上滚起来,口里念念有词:“滚滚霉运去,滚滚好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