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有的事情是放不下的。
几乎两年没有怎么写毛笔字了。人数不多的书法研修班分分合合,加上在气喘吁吁的一整天忙乱之后,突然静下来,几乎又要打瞌睡。冬夜学完字骑车回家,阑珊的小食店已经桌椅累叠,沙河边只有树影绰绰。接下来的一周,就是每天两个多小时细酌粗磨的练习,年复一年。
这一切在某一天突然中断了。欣喜了一阵,像卸了裢套的驴,然后竟慢慢忘掉了每天的练习,忘了那几本翻得断了装订线的字帖。
西蜀云乐,抛开写字也有一万种活法。
只是每次回父母家,门上的那副篆书对联已是去年的了,今年没写,父母也就没有换下来。贴对联的那天,父亲还专门问了我这副联的简写字,以他能看见的大小,写在了篆字下面,说有人问起,好有个解释。
偶尔会想起那年夏天在外伶仃岛。天热,带着海洋的濡湿。每天早早起来打格子,用铅笔描线,再临钟繇的《宣示表》,有时忘了开空调,闷的汗津津的,空气里除了海的咸就是墨香了。书法老师说,那一阵我的字是写得最稳当的,也许是盈蓝的大海让人心静气闲。那一趟旅途也多了一种别致,在担杆岛买了一小瓶“一得阁”,换回一大摞写完的毛边纸,以及每天吃海鲜长满的一脸疙瘩。
想起外伶仃岛的夏天,就会想起环岛的礁石路,还有那一阵墨香,仿佛度过的岁月中伴随的某一首流行音乐。
有的东西它的美它的好是弥久愈醇的。一直会浸润在心的某个角落,不开启,却一直在发酵。如果失之在手,就会欠纠在心。
那天,曾和我一起学书的友友发朋友圈,已经开始学褚遂良的行楷了,也许就会写到我向往的《兰亭序》,然后行草种种。
就像暗恋一个人,当知道有人向他表白了,如果再没有行动,往往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马上想继续学。想跟一个离家近一点的老师学,同事介绍了一位,但还是喜欢研修班那个要求我们悬肘立姿写字的老师。“笔要杀到纸里去”是他对“折钗股,屋漏痕”的浑圆笔画的一个诠释,他总能深入浅出的讲解构字形笔的方法,上完他的课,回家写字就有暗暗的惊喜:我竟然能写得和晋人有点像了?
再次去研修班报了名,缴完不菲的费用,心一下子安稳了。好像向暗恋的人终于说出了想说的话,而书法,总是那个等待你的人,不光等待你说,也等待你的行动。努力需要执行力,不努力才需要勇气。我知道,我缺乏这种勇气。有些事,放不下的就是真爱,除了坚持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