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公交站台的路灯忽闪忽闪。26路公交车,这一趟是最后一次。等车的人有点多,站台已经塞不下,有些人只好站到了外面。即使人再多,人群还是沉默的,他们沉默的原因各式各样。有些人是工作累了、有些人是在思考明天但大多数还是因为孤独。
26路公交车到站前的十分钟,天空下起了雨,站在外面的人向站台中间靠拢,延凯就是其中一个。大学毕业后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工作,刚来时睡过公园,吃过泡面。那时候他打电话给爸妈时,总是一副“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架势。如今,他再也不用睡公园吃泡面。但他却失去了那份雄心,习惯了朝九晚六的打卡式生活。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无神地看向远处,呆滞的眸子如同一潭死水,再怎么搅动也还是如此。
雨倒是一直在下,车却迟迟不来。延凯无所谓,家里也是一个人,与其在家无人说话倒不如在此处热闹。
远处一道光射过来,随着鸣笛声越来越响,车最后停在了站台前。车门一打开,人群就像发疯般地挤了进去。延凯没有动,因为这并不是26路。他所坐的车开往城市边缘少有人坐,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司机也觉得人少而无视时间。
今晚乌云密布,雨下得一阵一阵的。黄色路灯投影在沾水的地面上,好像是一盒打翻了的水彩颜料。
这时的站台上,人不超过十个。
当中有一个姑娘吸引了延凯的目光,她瘦瘦的、皮肤白的发亮、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眼睛,像星星一般。她穿着一双凉鞋,趾甲上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她并没有化很浓的妆,只是涂了一层浅浅的口红。这样就已经胜过许多女人。姑娘拿出手机焦急地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让延凯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她是他第一个这么欣赏的姑娘,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延凯觉得冥冥之中他与这姑娘有些缘分。
延凯被她迷住了,但他不敢上前问这位姑娘的联系方式,所以一直在静静的等待着。
26路公交车终于从远方驶来,延凯和那位姑娘一起上了这辆车。
姑娘在左边靠窗户的位置,带着一副白色耳机。一头秀发披在肩上,风从她耳吹过时撩起了几根发丝。一股香味就这样飘到了延凯的鼻尖。光是这样看着她的背影就足够了,其他什么都是奢侈。外面的景物向后面退去,路灯的光一道一道的闪现在车厢上。车走的并不快,但迟早会有到达的一刻。延凯突然害怕起来,他害怕就此错过这位姑娘,但他又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和勇气去认识她。
雨在夜里下的一阵一阵,击打在路面上响得动人心弦。本来如此的夜该是很好入眠,偏偏是有心事的人遇上这样的天气更加愁怅。
终于,伴随着一声气压声,门咔嚓的开了。姑娘摘下耳机,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地下了车厢。这时刚巧雨不下了,姑娘虽然没有带伞也没有关系。
延凯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一会儿就有一股水汽漫上玻璃,他擦了擦。看着姑娘背对而行,车也向前开去。他们最终渐行渐远…………
延凯呆呆地看着这位姑娘的背影,内心的世界渐渐暗淡下来。明天没有意外又将是和今天一样的日子,姑娘只是流星远远地划过天边却与自己毫无瓜葛。雾气又漫了上来,他用手指在窗户上勾勒出姑娘的外形,模糊又美丽。
翌日清晨,太阳挂在高高的空中像昨天一样照耀着人间。人间也像一部机器通了电,慢慢地转动开来。重复的日子无聊之极,放弃了又难以生存。当真是鸡肋般的存在,还是另有救赎之道?
26路公交车六点半准时出现在站台,边缘开往中心人数未免有点多。延凯还是挤了上去,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左边靠窗户的位置。坐在上面的早已不是那位姑娘,而是一位身材发福的中年妇女。座位早早的就被抢空,大家各自讨论着今天的任务。只有延凯一个人沉默不语待的在车厢的最里面。没有可以聊天的人,他也没必要说话。
人群在车厢中挤成一堆,呼吸的二氧化碳包裹着人们。上车的人永远比下车的多。自私的司机只是打开自己的窗户,让风吹向自己。
熟悉的香味突然漫了过来,这正是那姑娘的味道。
延凯抬起头发疯般的寻找,四下里只有香味却不见人影。如果找见又能怎样呢?他从心里问问自己,自己有勇气和那位姑娘说话吗?那位姑娘又凭什么搭理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呢?想到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际遇。
人们常说缘分天注定,好像与人没有任何关系。只要命里有的终究还是会得到。但,什么样子才算真正的缘分?是不做任何准备躺着就能得到,还是说花尽心力在人海茫茫中寻找呢?延凯不知道,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直到昨天遇到那位姑娘。
夏季的天气出奇的古怪,一会儿天晴热得要命,一会儿又下雨冷得让人发抖。雨,一如既往地下。在它的浸泡下花草香弥漫开来。延凯已经到站,下了车还有二十分钟上班。坐在公司门口的公交站台上,人们撑着各式各样的伞。
路过的车一辆接一辆,溅起的水花一朵接一朵。冲洗着这里的一切,也冲洗着脑海中的一切。
也许错过是一种美,而距离产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