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我是被长颈鹿小姐打来的电话惊醒的。
和往常一样,当我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艰难摸索到手机的时候,屏幕那端的长颈鹿小姐已经挂断了电话。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我在黑暗里攥着手机等待了十五分钟,屏幕再也没有亮起来。
今晚长颈鹿小姐没有再打来电话。
和著名的某心理效应一样,汤姆迟迟等不到楼上扔下的第二只拖鞋在寂静里辗转难眠,没有等到长颈鹿小姐第二三四五个电话轰炸的我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有了这篇推送的前半部分。
(一)
认识长颈鹿小姐纯属偶然。
红旗飘飘秋高气爽的新生开学季我拎着巨大的箱子直奔天大某园某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不明物体挡住了本王去路,更确切点儿说是斜刺里闯入我的视线。
在北洋纪念亭里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姑娘趴在我校父盛宣怀的铜像上嚎啕大哭,这还了得,于是我使一招凌波微步飞奔上亭,从包里掏出薄薄一物直刺向她的咽喉紧要处。
我说:同学,你要不要纸巾。
后来我一直视这句话为我人生最大之败笔,就像恼恨我为什么不目不斜视飘过她去,在我美好的大学时代的开端就招惹上如此一位难缠冤孽。
真是时也命也。
我曾经无数次地回想起那天的场面,高瘦脖颈极长的长颈鹿小姐伏在铜像上痛哭的样子。此后漫长的岁月,她在我脑海里始终是弯下脖颈痛哭流涕的形象,挥之不去。
像我7岁的时候在动物园里见到的一只忧伤的长颈鹿。
(二)
长颈鹿小姐认识她的狮子先生已经三年。
我在她深夜里在电话那头断断续续的哭诉里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
怎么说呢,概括起来如此俗套,漂亮有才温柔善良的姑娘喜欢上放荡不羁学习成绩一挂到底的坏男孩,为他流尽眼泪,为他放弃念北大的机会。可是她的狮子先生,连同城的机会都吝啬给予,在开学前选择入伍离开长颈鹿小姐整整两年。
简单却无比纠结的故事,成了长颈鹿小姐的红眼圈和我的黑眼圈噩梦的起始。
无数次长颈鹿小姐从梦里哭醒想起她的狮子先生身在军营,想起他绝情离开的背影,想起她唯一一次接到狮子先生的电话,电波那边却是他说分手的声音,每次她想起都想把自己缩进这个世界无边的黑暗里,电话里是断筋蚀骨的毫无气力。
每天夜里我在宿舍里一次次睡去,又一次次被毫无疲倦的电话铃声吵醒,然后又一次次在长颈鹿小姐对往事的追忆和对狮子先生的责问声中昏昏倒地。
世上竟真有如此沉浸在过去的时光里,不肯向未来多迈一步的人。
白天她是叱咤风云的专业第一社团红人,深夜里她卸掉这层面具,她是玻璃心碎成玻璃渣的透明少女。
我时常祈祷长颈鹿小姐能早点进化,按达尔文先生的优胜劣汰她的玻璃渣子心早就应该被淘汰掉,应该换成另一种无比坚硬的矿物才是。
希望今晚这唯一的一通电话,会成为我求之不得的转机。
(三)
今天下午我接到了长颈鹿小姐喜气洋洋的第二通电话。
于是有了这篇推送的后半部分。
长颈鹿小姐在电话那头,用一种甜过金丝猴奶糖的声音说,她恋爱了,她不再是忧伤的长颈鹿了,她说她找到了对的人。我除了为自己日后能够夜夜熟睡惊喜万分,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感叹,原来向前走的最大动力,是遇上一个新的人,管他是不是对的人。然后再被新的恋情所伤,控诉羚羊先生或海豚先生的始乱终弃,再用一段新感情来疗疾。
可这世上有太多远远比恋爱有趣的东西,它们就在一次次为爱情销魂蚀骨痛哭流涕的时候跟着远去的最好的时光一起消失在洪流的那头,你就是这样一次次放弃领略这个世界的奇妙的机会。
原来最成功的进化,不是你从一个伤你的人那里离开投到另一个疼爱你的人那里,不是你从弯颈痛哭的长颈鹿进化成一个能缩在爱人肩膀后面疗伤的短脖子鹿,而是你把自己的玻璃心锻造成钢铁,向生活最美丽的地方大步奔去,不依赖任何人,自己去领略这个世界的神奇。
原来最成功的进化,是认识你自己。
(四)
无论怎样,我祝福亲爱的长颈鹿小姐,希望她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