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女儿一脸戚戚状:“妈妈,我想爸爸,想奶奶,想爷爷,想小黑……”
“那,跟爸爸视个频吧。”我打开手机,先生那边黑乎乎一片,原来公公睡着了,医院惨惨的白在不开灯的夏夜,像夜晚海边涌起的浪,隐隐绰绰,明灭可见。
“爸爸,爷爷好点没?”女儿轻声问。
“血压终于有点降低的迹象了,说话仍然听不清楚。”先生胡子拉碴的,这几天大约也没睡好。
“爸爸,那你白天上班,晚上在医院,小黑怎么办呢?”女儿忧心忡忡。其实,我知道,她最想的,还是小黑。这个几乎天天陪睡的小家伙,已经粘在女儿心上。
“我下午回去看过它啦!添了食,换了水,铲了屎。小黑一看见我,就使劲在我腿上蹭,蹭得我裤子上沾满猫毛。”
“可怜的小黑,它一定在想:姐姐去哪儿了?妈妈怎么也不见了?现在连爸爸也不要我了吗?”女儿窥想着,悲伤地替小黑发声。
整个晚上,女儿闷闷不乐。最近,她总是肚子疼,胃疼,各种不舒服,却又拒绝去看医生,说是到家就好了。原本想硬拖去瞧瞧,还是尊重了她的意见。也许,思念真的是一种病,根植味蕾,在肠胃里抽枝长叶。
想起多年前,每到农忙时节,清晨,母亲总喜欢熬一大锅大颗粒苞谷稀饭,蒸一大摞面皮,烧了油泼好蒜辣子,再炝一大碗醋。等中午干完活回来,调了凉面皮,就着稀饭,方便,入味,解渴,顶饱。十多年前,没地了,偶尔回家,母亲常常也洗了蒸了面皮候着。在她心里,这面皮,可以疗伤,治愈思念。
记得有一年,先生出差一周,正赶上暑期培训,我挺忙,于是,中午将女儿寄存在同事家吃了两顿,在外面餐馆凑合了三顿,还吃了两餐方便面。女儿因为吃得不合适吧,刚吐了一回,正拉肚子,脸也黄了几分。先生一回家,女儿就告状,说我虐待她,想念爸爸做的饭菜。先生放下行李,挽起袖子:“说,想吃啥?爸爸给你做!”那一刻,女儿笑靥如花,不治自愈。原来,思念的病,可以用味道熟悉的饭菜治好。
有人说,想念一个人,怀恋一座城。的确,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城市,一个人的思念恍若一桌佳肴。举箸几多惆怅,停杯何处风飞扬,怎知在何方?
默默收拾行囊,谁想满世界飘荡?倦了,累了,需要疗疗思念的伤。
田玲写于2018年7月25日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