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多谢您在我落入深渊时还愿给的光,知遇之恩,铭刻于心!今时今日之局面,实是因果报应不爽,待学生偿还完这一身的罪孽,那时才会是真正的我。恩师,劳您挂念,当下却也只能以一谢字了作敬意,还请恩师见谅。”
晚自习没有课,我坐在办公室里划拉手机,林鹏的一条信息再次震撼了我的心。
三年前的相处时光,如电影里的慢镜头,一幕幕清晰地从我眼前飘过。
林鹏是个学习勤奋努力的孩子。平时虽然不爱说话,却特别善解人意。要不是因为车祸失去了一条腿,让他的心里阴影面积比别人大了点儿,他肯定是所有人眼中“别人家的孩子”。
最先认识他,是在他即将升入初一的暑假。我在那个短期的补习班里见到他,感觉他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奶奶说,他怕别人看见他走路的姿势,总是很少喝水或者不喝水以减少去厕所的次数。他喜欢和同学友好相处,但是不喜欢别人说他的腿,甚至与“腿”字相关的话。那一个月,他和所有正常的孩子一样,认真学习,愉快说笑,但是下课从来不离开座位。有时候,我有意地接近他,想同他聊几句,但是看见他回避的眼神,我只好“望而却步”。
我想让他信任我,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信任。忙碌又矛盾纠结的日子过得很快,暑假一眨眼就过去了。
新学期开学,我的分班名单上竟然没有他的名字。当时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提出来,来我班里,我会尽量想办法满足他的要求,给他多一点的关爱。他遵照学校的分班名单,去了另外一个班级。我善良地期待着,无论他在哪里上学,他一定会得到老师的厚爱和帮助的。我希望着美好的发生,憧憬着他会开开心心地在初中三年里健康成长。
那一次,有同学欺负他。我在宿舍楼梯口看见他,他双手攀着蓝色的护栏,眼睛呆滞地站着。看见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敬着礼给我打招呼:“老师!”我问他在那里干嘛,有事需要我帮忙吗……他竟然挥手说他没事儿,他说他请假了,在等爷爷来接他回家。我就轻易地相信了他的话,转身走了。后来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两三个男生打他,他伤心难过气愤才回家调整心情的。我心疼极了,后悔当初为啥没有仔细询问,要不,我肯定会想方设法开导他安慰他的,我真的不忍心承认,竟然有人忍心伤害他。
九年级的时候,学校重新分班,也许这就是机缘巧合吧,我们终于有机会成为师生。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在一个锅里耍稀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那些一直都想帮助他的小愿望,猛然间变得那么不堪一击。我除了偶尔叫他出去说几句鼓励赞赏的话,其他的想法,都只是想法而已。
他的刻苦是有目共睹的。那一次,考试歇场的时候,同学们都坐在教学楼前面的小广场上,少气无力地读书,看见我没有看他们的时候,就悄悄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下。但是林鹏却没有这样。他一个人站在队伍前面的花坛边上,读书读得热火朝天。他一手举着历史课本,一只手在空中使劲儿挥舞。他陶醉在书中的历史故事里,连我示意所有同学向他学习,他都没有察觉。
他的写作能力是超级强大的。他常常用极其简洁明了的语言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看法,那一篇《难忘一句话的美好》曾经惊艳了全班。事情是这样的:那次课间操,他向我借手机,打电话让他姐姐送作业过来。我没有让他打,只是告诉他,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要处理好。他临走时,我小声给他说:要继续坚持锻炼,你走路的姿势几乎和正常人一样了。他惊喜地回头,问我是真的吗?我笑着点点头,他仿佛获得了新生一样,兴致勃勃地在操场外圈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后来,这样的真实故事进入作文,奠定了他“写作达人”的良好基础。
再后来,他胜利实现梦想,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一高。临走,我不忘记将我所有能想起来的谆谆教导一股脑儿全部批发给他,我期待着他的明天会更好。
谁知道,困难总是垂青那些可怜的孩子。高一没有结束,他因为教室在五楼上下不方便、身体不舒服等原因,休学一年。在回家之前他曾经来学校找我,打算继续读初中,我和一群同学都劝他,道理说了一大堆,结果还是没有被打动。第二年开学他又回到了原来的班级上课。
出人意料的事情真多。早一段时间在街上遇见他的爷爷,问起林鹏的学习情况,才知道他已经辍学了。随父母去了郑州,开启了打工生涯。
我忍不住对他的遭遇同情怜惜起来,多么希望他能够多读书多上学,让自己走出现在这个心理困境。想到这里,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他:
“林鹏,无论怎样选择,相信你都是最棒的!平时,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不管干啥,只要尽心尽力就行。面对现实,要学会知足,要学会调控自己的心情,感恩父母和家人,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最棒的!有空了多读书,从书中真的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我现在一直都在坚持,每天读半个多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天天抽时间读书的日子一般不会不开心。你也试试吧!每天读读、抄抄、写写,相信会有所收获的!”
有志气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发光的。相信林鹏,一定是那个永远发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