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的路口 孑然眺望的背影 是你遗留在心头 最后的风景 我不停地回望 那条傍河的小路 却已成了过往 把沾满灰尘的相片擦拭 而此刻对视的你我 却已隔了生死 彼岸 你穿透岁月的气息 在这稀薄的暮霭里 让我执意为你落笔 我知道 那黄土的印象 是你这一生的回想 我知道 这满山的花香 是你一辈子的坚强 儿时 你那飘在田野的呼唤 在这二十几岁的年头 再次归还 而你如今已在天国飞翔 而我在这二十出头的年纪里 愿你安详 依旧 老房子的路口 在那里 我替你 不停的回眸
一
来到这个世界,并未经我们同意;离开这个世界,也未曾被允许多一分逗留。在与生命的博弈中,每个人都是被动的落寞者。
2015年10月1日晚8时,未知分秒。一个生命以其最宽容的方式告辞了这个世界。像一颗陨落的星辰,落下就不会再有。而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有了。
奶奶走了。突然、不甘、但极其安详。
接到母亲电话那一刻,是很不真实的。以至于在潜意识里自认为这是一个玩笑。直到母亲用沙哑的声线,一字一句的刻下了这个事实。那一刻这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满脑乱窜的回忆。她的脸就浮现在那里,皱纹里泌出的笑容,闪着熠熠的光。似乎想告诉我,她很好,那边的每一个人对她都很好。
“我要回家”。这是那一刻唯一的,强烈的不容置疑的念头。订了机票,找了车子,百般周折地请了假,然后在一个无光的角落里把自己放下来。失望、愤懑、悲痛夹杂着对自己的憎恨奔涌而来。眼角的防线在话筒另一边的安慰声里轰然崩塌。一泻千里的情绪侵蚀着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在那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我一个人承受着生与死的侵袭。
二
从得知消息到回到家中,我用了整整24个小时。这是漫长的24个小时,这是无助的24个小时,这是隔了生死的24个小时。一分一秒里,都是你的音容笑貌,就连贸然闯入的梦,都盈满了你对我的关怀。我依然不相信你走了,我依然觉得这次回家还能牵起你爬满岁月的手,走在那仲夏的傍晚,路的尽头是你对这座热闹城市孩童般的向往。
当车子驶入门前的那条小道,悲戚的哀乐,终于强迫我承认了这个事实。你走了,即便此时的我们仅是一条小道的距离,我却终不能再触及你半分。我努力靠近着,拖着那一步步沉重的步子,靠近着。院角漆黑的木棺,墙上黑白的遗像,尖刀般刺进眼帘,刺进心脏,刺进灵魂深处那自欺的坚强。支离破碎,悲痛欲绝,被抽空的身体瘫软在地,嚎啕大哭。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样停止哭泣的了。只知道哭着在灵前重重地磕了头,上了香。我不知道这些带着火星的香蜡代表着什么,我只希望在这漆黑悲凉的夜里,它们能帮你照亮前行的路,给予你一丝丝温暖。因为,你单薄的身子,怕冷。
围在火盆边,在这入寒的夜里,我希望能再牵上你的手,陪你多走上一段。毕竟那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担心刚去的你迷失在路口。盆里的木材,拖着火苗,啪啪作响。起伏的焰幕背后,你坐在老旧的矮凳上小心地添着柴火,偶尔抬头,隔着时光的帘,冲我慈祥的笑着。那笑容里是你温暖的怀抱,是你飘在田野的呼喊,是你羸弱身体下强大的守护。如今,我在这样的夜里,守护着你,守护着你前行的路,守护着我嵌在生命里的回忆,守护着你此生对我的那亿字不达的爱。
三
出殡前一晚,天阴沉地下着小雨,似乎在哭泣着与你告别。父亲与叔伯在院子里打点着,送丧的队伍烧着纸钱在为你送行。那些超度的经文混着腾起的灰屑,飘在这森冷的夜里。风低低地吹着,灰烬中艳红的火星闪烁不定。我躲在里屋的沙发上,窝成一团,泣不成声。那持续的经文,一字一刀,每一次都切割得要命般生疼。
已经忘记了那个夜里我是怎样熬到了天亮。泛白的天边,用雨后的微光把薄雾似鸟群般驱散。终于,出殡的日子还是在我极力抗拒中到来了。花圈一个接着一个,锣鸣一响挨着一响。来为你送行的人们,都低头吊唁着。奶奶啊,你这一生该是有多善良,才能让这么多邻舍来给你悼别啊!
送别仪式在祷告中沉默地进行着。开棺送别的那一刻,看着你安详又惨白的面容,泪水已表达不了我半分的悲痛。手捧着屋檐掉落的雨滴,不想它打扰到你安静的路程。父亲在身旁泣不成声,那样一个伟岸的男人,在那一刻却哭成了一个孩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而这第一次却是为了给你送别!!!后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我们此生最后的一面,而我却没有好好的与你道别。奶奶再见,来生我还是你那个满地里撒跑的小孙儿;奶奶再见,来生我还会牵着你的手走在那喧闹的街头;奶奶再见,来生我在老房子的路口,等你每一次的回头。
落棺,填土。那一锹锹黄土,掩埋了你的身体,你的眷恋,你的奔波辛劳的一生。我知道,这满山的花香,是你留下的你一辈子的坚强。
四
奶奶走了,带着她对这个世界我所不知道的遗憾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不管我有多难受,不管我有多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我都清楚地意识到,她已经离我越来越远,站在了生死的对岸。路途艰辛,奶奶,你慢些走。我会带着你留给我的美好回忆和无尽的爱,还有你那一生的坚强,在这粗糙而又庸俗的岁月里勇敢地前行。
在某一天
依旧 老房子的路口
我替你 不停的回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