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烧纸了，在院子里，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没有什么声儿，只有火苗吱吱作响。
一团团火堆，像在野餐似的，雀跃地跳着。吐出大口大口的烟雾，弥漫了整片夜空。月亮被熏到了一旁，远远地看着。
我拿着一叠纸钱，粗糙的，像奶奶的手。一张一张，放进火里，看它消失，变成黑漆漆的灰。
一切都会幻灭吧。离散的人，终究会相遇吧。
那一刻，我想起了您，奶奶。
从小，就被您拉扯大。我们一起，住过旧房。
我还记得，您的家，在走廊的尽头。一共，也就两个房间，都放着床，亦分不清客厅与卧室。
那时，对家的大小，完全没有概念，似乎让我睡帐篷，也和睡别墅没有区别。
可我最喜欢的，还是门口的那一面木板墙。每天中午，或是寒暑假之际，我便化身为小老师，硬拉着给妹妹“上课”。一笔一划，聚精会神，像是在雕刻一幅伟大的作品。
只怕是，我再也写不出比那时更好看的粉笔字了。
也许，我是喜欢教书的吧。我一边如此安慰自己，一边参加一场场残酷的教师考试。否则，我不知道拿什么来加油鼓劲。
搬家后，您的房间，比原来多出了四间，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唯一让我难过的，是那一张木墙，从此消失了，而我，也再没有扮演过“老师”的角色，直到如今。
那时，您总是夸我，一回家就开始写作业，不像妹妹，只知道玩。可后来，考上一本大学，甚至要出国读研的人，却不是我。
抱歉，让您失望了。世事无常，人的命运，总是捉摸不透。
您慈祥、温柔、爱笑。我只见您哭过两回，一次是回四川老家，给您的父母上坟。白发苍苍的您，抽泣得像个孩子。看见您落泪，我不知怎的，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妹妹见状，也盲目跟风。三个人像推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眼泪都是眼泪，起因却不尽相同。
还有一次，就是妹妹把您惹怒了，你在厕所里，伤心欲绝地抹泪。我一听到您的哭声，就像开了闸门一样，眼泪汹涌而出。
这会不会，就是所谓的——奶孙连心。
最后一次因为您哭，便是您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被推进去火化的那一刻。
那一刻，我才感觉到，彼此是真的，真的永别了。
看着好端端的一个人，化成一堆残骸与灰烬出来的时候，那种滋味，难以言喻，只觉得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在您离开后，曾有两次来到我的梦乡。每次来，您都劝我和当时的男友分手。可就在我真的分手后，您便再也没有来过。
可是奶奶，其实我有好多好多个夜晚，都希望您再来。如果，你真的出现了，也许，我会过上另一种生活。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迷信。毕竟，这世上太多东西都欠缺解释。
只是，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您为何不为我指一条明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您为何不来陪陪我？奶奶，我想您了，我的梦境，随时为您敞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