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甜上的小学与琪琪的中学仅仅隔着一条马路，所以他们仍能一起去学校，他有时还能帮她学习。即便这样的交往也没能持续长久，在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甜甜被他爸接海南去了，她爸说那儿有更好的学校。别人的父母，都在为了孩子的教育煞费苦心，而琪琪却成了一个没人太在意的孩子。爸爸只能负责他的一日三餐，琪琪越大，他对他讲的话越少，即使说话也都是问问他的学习，别的就再没什么了。他闲下来的时候，除了打牌，或者喝个小酒，余下的时间就是躺着在沙发上抽烟看电视（这是他以前干花茶厂的时候就有的老习惯），地里的活更多的是肖影阿姨安排工人干，她忙里忙外，偶尔也会抱怨他，这时爸爸就会吃吃地笑。他对肖影阿姨的话倒是很多，也许是因为爸爸的嘴甜，肖影阿姨从来不生爸爸的气，反而很享受他对某事的见解以及那极力地铺陈。他人吃胖了，足有一百八十斤了，肚子都突出来了，像罩着个小锅似的，大约跟爱躺着有关系吧。这也许就是大人的幸福。爸爸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挺好的。琪琪想，他们家的花茶厂恐怕再也建不起来了吧。
妈妈是在开学一个月后来看他的。妈妈没有以前漂亮了，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像小猫的三根胡须那样细，她一笑它们会跟着翘啊翘；皮肤也没有以前白亮，以前像打了瓷一般，现在有点微黄，像铺了细细的尘土。可是她的笑容依然很美。
她望着他，嘴角挂着笑，眼角挂着泪。她的声音多么温婉啊，他大半年都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总是轻声细语，像柔风习习，像小雨沙沙，带着花开般的香气，这是从小听到大的妈妈的声音啊。
琪琪看着妈妈，妈妈问什么，他答什么。他自己没有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有很多话，可是不知道哪一句话应该最先蹦出来，啊，这让他都有些作难了；他想拥抱妈妈，可是他大了，长大了，就不妥了，这让他又有些悲伤了。人也许不该长大。
妈妈带琪琪下馆子，琪琪没有狼吞虎咽，他多想让时光慢些再慢些啊。
妈妈只说她太忙了，没有来接琪琪，不过如果现在琪琪愿意去城里上学的话，她会想法给琪琪安排住处的。不，算了吧，琪琪说已适应这里了。他不想给妈妈添麻烦，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对妈妈的爱。
妈妈走了，带走了风中的香气，带走了琪琪无数次的幻想，留给他长长的无奈……
琪琪和风一起行走在返回学校的路上，风吹着他额前的碎发，温柔地轻抚他的鬓角，似乎是为了安慰那几滴从眼眶溜出的泪水，琪琪是男子汉，风啊，赶快吹干这些泪水吧，琪琪不能哭。
琪琪回到了学校，还没有上课。他的同桌郭成林问道：“中午叫你走的，那是你妈妈吗？”
“嗯。”琪琪不想与别人说家里的事。
“你有两个妈？以前我看到过来学校找你的是另一个人啊。”原来肖影和万山有一次去了地里，结果发现两人都没带钥匙，肖影便来学校找琪琪，而琪琪当时去了厕所，是郭成林给肖影找的钥匙。
“谁有两个妈啊？你才有呢？”琪琪没好气地说。
“他就有两个妈，我知道。”另一个孩子把郭成林拉到一边小声说，“今天来看他的是亲妈，前天来拿钥匙的是后妈。”
尽管那孩子声音很小，可琪琪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