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身痛，一人心疼
楚阔在帐中，用纸和笔一直在推演着什么，脸上是有些焦急的神色。他想，若伊贺图和他说的全是真的，那整件事情岂非过于离谱，简直超过了他的想象。
言道这么多年，可是怎么过来的呢？
“楚大侠，我们大王叫您出去，说有要客来访。”侍者进帐，打断了楚阔的思绪。
楚阔赶紧放下笔，心内一惊。
要客……
他快步向外走去，好像做梦一般，在这日耀眼的阳光下看见言道骑在赤色的马上，立在残雪之中看着他，冲着他笑。
“你疯了吗！浑身都是伤，你这是做什么！”楚阔边说，边向前跑去。
“别着急楚大侠。”只见伊贺图从旁侧出来。“我看也累了，叫他先休息，咱们再叙不迟！”
言道一看见伊贺图出来了，瞬间拔出了剑，打马上前，正对他的喉咙。那旁边的鸱鸮族人见此境况，都亮出砍刀，对准言道。
“这是干什么！怎么了就剑拔弩张的！”伊贺图大声喝道，旁边的人都把砍刀稍稍放低了些。
“我告诉你伊贺图，你要是敢动他，我叫你死无全尸。”言道冷笑一声说道。“我来了，可以放了他吧。楚阔就是我们军中一小兵，你抓他无用。”
楚阔也默默地按住佩剑，表面上还是毫无波澜。
“无仇无怨的，我干嘛动他！这是怎么回事，先下马好好……四皇子！”
“言道！”
只见言道呕出一大口鲜血，头一扎，直直地朝马下翻去！
楚阔三步并作一步，竟然在言道着地前接住了他，但也摸到了一手血。
“楚阔，你，你跑。”言道扎挣着朝楚阔说完，就晕了过去。
“叫你们鸱鸮的大夫，拿着止血的药和东西来，快！”楚阔横着抱起言道，朝后面吼道。
“你们护着他进帐，叫人来。”伊贺图指着几个人吩咐道。
侍者听了令，全都忙乱起来。
楚阔快步把言道抱进了自己的帐子里面放平，小心地给他撕开衣服，才发现后背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大的贯穿上下，小的密密麻麻盘踞两边。
“拿药来。”伊贺图命令手下的人。
“把他的包袱拿来！”楚阔大声说道。伊贺图给他们点点头，那侍者便快步取了言道带的包袱。待楚阔拆开，果然发现里面有药。他俯身，轻轻说道：“忍着点儿。”随即跪在床边，一点点地撕开言道的衣服。待后半身完全裸露后，将药慢慢地敷在上面。
“用这个。”伊贺图拍了一下楚阔的肩膀。“你放心，鸱鸮有最好的药。”楚阔只犹豫了一秒，便站起来向左移了一个身子，复又蹲下去，将手搭在言道的头上。
那鸱鸮的大夫看了看言道的伤，嘟囔了句，掏出一个小木瓶子，将里面的粉末均匀仔细地洒在他的后背上。
“啊——”言道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楚阔左手轻搭在他的脖子上，右手则抓住了他的左手。“最好不要使诈，不然你们这大帐里面，什么都留不得。”楚阔看似平静地说道。
伊贺图没奈何地看了他一眼，着实被气着了。
过了一会儿，那大夫嘱咐了几句，留下几个小瓶子，就出去了。
“先把他晾一会儿，待干了再穿上衣服。这几个瓶子里面装的都是我们鸱鸮的好药，不想用就别用。”伊贺图没好气地撇了撇嘴。
言道虽然还皱着眉头，但是握住楚阔的左手已经脱了力。楚阔把慢慢地将他的手放平，这才缓缓站起来。
“伊贺大王，他可是你叫来的？”楚阔面无表情地问道。
“怎么，要不如何见面？”伊贺图没否认。
“他若没事还好。如果有事，”楚阔侧头看着言道。“我不管其他的事情，这个仇一定会报。”
说罢，楚阔头也没回地出了帐。
“你们真是吃白饭的！”赵妤朝言道帐外的侍者吼道。“一个大活人，腿脚都不利索，裹着纱布才能活的人，就这么没了！？”
盛长青一下冲过来捂住了赵妤的嘴：“三公主，不能声张。”
赵妤跌坐在旁侧，喃喃自语道：“赵姝妹妹已经死了，现在他们还要夺走我哥……”
“没事啦，人各有命，吵吵嚷嚷的也没用。”只见木叶先生进了大帐，朝赵妤说道。
“您什么也没带，是不是知道他走了？！”赵妤一下子反应过来，上前抓住了盛木叶的手。
见状，木叶先生赶紧拨开：“男女授受不亲啊小姑娘。你可别掏剑，我打不过你。”见赵妤的眼神仍旧不依不饶的，他又说道：“我没想瞒你，他更没想瞒你。你跟他说了之后，还指望他安安静静地跟个乌龟似的趴那呐？没戏。”
听见此话，赵妤脑袋都要冒烟儿了：“可他动一下都疼！那条命是捡回来的，难道还要送走吗！”
“所以我帮了帮他，叫他恢复正常了才走。没辙，谁叫‘我有成人之美’呢！”木叶先生说道。
“不对啊师傅，有这样的好事，怎么早没用呀？”盛长青好死不死地补了一句。
赵妤也察觉不对，紧紧盯着盛木叶。“你们啊！人家自己愿意为了别人吃点子苦，好去英雄救美，怎么这么些人拦着！到时候小两口失散，老夫不负责任，你们可得吃骂！”
“已经这样，说也无益。要是他没事也就算了，如果有事。”赵妤深吸一口气，“嗐”了一声，大跨步出了帐子。
盛木叶看着她走的方向，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赵妤出了帐，直接去找月兰狄，要几匹好马，带几个人去鸱鸮。
“我没失心疯，四皇子是大燕的皇族和将领，一旦有事，蒙真和燕的关系也就毁于一旦了。”赵妤说道。“不论他是不是我的哥哥，都必须救。望大王以大局为重，派我前去。”
月兰狄没办法，只得派了最强的壮士跟着赵妤，又添了好武器，配上好马，给她带足了衣服，这才叫她走。
“记住，你只算是传话的，是本王的王后，如果你死，他鸱鸮吃不了兜着走！”月兰狄嘱咐道。
赵妤在马上朝他一点头，随即向前飞奔而去。
不知是否因为千年雪山轰然崩裂出缝隙的缘故，刺幽下起了大如牛毛的雪。
“以前从没见过这样的雪。”贡赫向北挪了挪，来至布察加扎营的地方。
“是啊，雪花格外大。”布察加早就在北面准备着，如今鸱鸮果不其然有了动作，这样的距离，他怀疑伊贺图直指刺幽。
贡赫沉吟道：“或许是祭奠，看来雪比人有情。”
布察加不知如何回言，低着头继续看那标记去了。
“大王，这是在我们附近找到的。”有小兵进来呈上一个布袋子。贡赫打开后，发现其中是两块人皮和一把匕首。那两块皮上有两处纹身，一边是一柄宝剑，一边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鸟。
而那匕首，是贡乌的。
“这是贡乌首领的短刀？”“嗯。”贡赫放下匕首，靠近了火光，仔细向那纹身看去。
布察加也凑过去细看，心下大惊：“大王，据我看，这鸟像鸱鸮。”贡赫又拿起那把宝剑式样的纹身看，说道：“这个剑看着眼熟。”
“谁放在周围的，找见人了？”“报大王，没有。只是被雪埋住了，看样子有好几天了。”
贡赫略微沉吟，叫那人下去了。
外面是漫天的白色，透着寒冷孤寂。“大王，不管是谁扔的，这件事情都和鸱鸮脱不开干系。”
“的确。不过贡乌已经死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没用。这人恐怕是提醒，鸱鸮对我们有其他的算计。”贡赫想了想。“那个长剑确实也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布察加走过来说道：“大王，咱们还得早做打算，伊贺图这个疯子说打就敢打，并不知道他的章法。”
贡赫点点头。“还要小心身后面，那燕军一直虎视眈眈。”
“是。只是蒙真一直没有回我们的信，这可如何是好。”
“月兰狄心中有计较，不用担心。”贡赫暗暗攥了攥拳头。月兰狄，你可千万别糊涂。
往南一些，“雪洗大帐”，中原的士兵一个个地，只得都在营中不出。
有人将楚阁带进了黎明成的大帐。“将军，您找的人带来了。”“好，你们且去吧。”
楚阁的小脸被冻成了潮红色，看前面都是白茫茫一片的样子。“你就是救四皇子的人？”
“言道啊？不是，我只是杀了木恪而已。”有些晕乎地说道。
“言道？”
楚阁自觉失言，找补着说：“实在抱歉将军，我迷糊了，要说四皇子。”
黎明成向前倾问道：“现在他在哪里。”
“他被带回了刺幽，生死未卜呀。”楚阁说。
黎明成轻轻笑了下：“你这个小姑娘，是不是特意跟着主将，负责保护他安危的？”楚阁回说：“将军何出此言呀。”
“我看过木恪的伤口，最关键的一下可谓一招致命，可见你功夫了得。特意为这场战事准备了暗器，你又不是该跟在主将身后的兵，还说不是故意跟着他的？”黎明成说道。
楚阁心说，这暗器本姑娘一直挂着的。
“就算如此，也算不得离谱。”楚阁眨巴眨巴眼。
“的确，但是你既然有这样的任务，就该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不然你岂非有辱使命。”黎明成笑道。
外面北风呼啸，雪封山川。里面，楚阁盯着黎明成看了一会儿，也笑道：“将军，我真不知道了。他又从山上跌下，又中箭，身上还有毒，生死都看天呀。”
黎明成闻之一惊：“身上有毒？！什么毒？”
楚阁说道：“恕我大胆，将军还能有幸看见他时候，亲口问他吧。如果人没了，知道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