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

在背过我的肩膀中,印象深刻的有5个。

第一个是我很小的时候。我跟堂姐感情很好,我经常从我家跑到她家去睡觉,但是堂姐那时候已经读书了,她每天早上都要六点起床准备上学,某一个冬天的早上,表姐起床后对我说,你再睡一会,我上学之前会叫醒你的。就这样我一直睡,一直睡,睡到自然醒的时候,以为表姐还在家里,起床去找她,结果发现大门已经被锁上了,而我就一个人被锁在一个黑乎乎的大屋子里。我慌了,又哭又喊,屋子偏离马路,没人听得到,我就一个人又是撞门,又是爬窗,各种方式都使尽,也没人知道我被锁在里面,最后精疲力尽坐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

突然我听到外面有人喊我,我知道是我爷爷过来找我了,我哭的断断续续,我说,我被锁在里面了,我要出去。

那时候已经是中午十点多了,我表姐十二点就回家了。其实再等两个小时就可以了,但是我爷爷马上回家拿了钳子,买了一把锁,回来就在外面撬门。当门被打开之后,我还是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的起劲,我爷爷就走过来说,别哭啦,爷爷背你回家,等下回来骂你表姐。

我趴在爷爷肩膀上,泪水鼻涕湿了他一件棉袄,他托着我的两只脚,微微弯着背,耳边传来他絮絮叨叨的话,我不记得他跟我说了什么,但一直记得隔着衣服穿过声音来的感觉,然后爷爷就背我去零食店买了一毛钱的瓜子装在我的口袋里…

第二个是我奶奶的肩膀。

我小时候经常跟我奶奶去池塘边洗衣服,有一次,洗着衣服,洗衣粉没了,我奶奶就让我蹲在原地不要动,她回去拿洗衣粉。

结果她一走,我就开始四处走动,

几分钟后,我奶奶拿着洗衣粉回来了,发现我也掉进池塘里了。虽然那里水浅,但是我个子小。惊慌过度四肢跟打架一样在水里乱晃,就快要被水没下去的时候,我奶奶一把把我拉起来,一边骂我,一边把湿哒哒的我抱回家去,然后她给我换了一身衣服,用背带把我绑在背上。奶奶走到厨房里去,背着我围着炉灶一直转,嘴里还念念有词,暖黄色的火焰一直跳动着,地上还有我们的影子,我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暖,然后就睡着了…

奶奶说,掉进水里是因为被水鬼吓着了,所以要在灶神爷前去去惊,然后她就这样一直摇晃着直到我安心入睡。

第三个肩膀就是我姑妈的。我七岁开始寄养在我姑妈家,到十岁时才离开。

我小时候吃起东西来就没完没了,喜欢的就一个劲的吃,结果吃了一个暑假的番石榴,后来就得了便秘症,便秘到肚子都要炸了的感觉,整个人瘫了,我姑妈带我去看病,在医院里被医生捣鼓了很久,我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我以后再也不吃番石榴了。所以到现在,我基本不吃番石榴。被医生折腾的要死要活,给我一堆腹泻药,在医院里就开始一直拉肚子,拉到最后,肚子空了,路也走不了了,我姑妈就把我扛到背上,一路背回去。因为我姑妈脖子处有一颗痣,所以一直记得那个独特的时间,有气无力趴在姑妈背上,偶尔看看路边,偶尔看看那颗痣…

第四个就是我老爸了。我老爸肩膀特别厚实。背我就跟扛着一头猪一样。

我高考前一段时间脚崴了,不能走路,而且要奔波于学校与家里之间,要回家看病,又要回学校上课,那时候脚娇贵的一点地都碰不得。我爸每次周一早上送我来学校时,就把我从车里背出来,一路走,然后上楼梯,从老师面前走过,从同学面前走路,把我背到了教室门口。放下我,然后就回家去了。到了周五晚上,我爸又从家里过来接我,到教室门口等我,然后弯下腰,把我扶上去,穿过走廊,下楼梯。

我爸一个四十好几的人,背着我一个一百多斤的女儿行行走走…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我爸年纪大,不管多老多麻烦我都要好好照顾她。给他好好的日子过。

虽然我跟我爸交流不多,在家也是,生病了就让我去看病,饭点喊我吃饭,干活喊我帮忙,其他时候都没有什么交流。

但是每当我爸问我怎么玩手机,怎么用电脑的时候,我都特别高兴,一点点教他,而且让他自己亲自试一下才罢休,有时候他害羞就说,我会啦会啦…

过年我们一家赌牌,我和我爸永远都是上下家,我输了,他不要我的钱,他输了五十,就给我一百,有我爸在我基本就不会输。

我爸肯定就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了。

第五个是一个男生。也是高三脚崴了的时候,他背我回宿舍,因为他很高,所以他一站起来,我就有种远离地球,被悬空的感觉。那是从未有过的一种体验,所以一直记得。

那么多人给过我依靠,那什么时候。我才可以有一个结实的肩膀去给别人依靠呢?

希望我可以慢慢成长到变成一个温柔笃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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