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毛姆
自己的答案不可能在书中找到,只有自己去走。
有时候是走了很远了,才发现当初的想法通通是错误的,却发现自己仍然走在那条既定的路上。
人生大概也算是个奇妙的旅程吧。
他不懂得在人生的旅途上,非得越过一大片干旱贫瘠、地形险恶的荒野,才能跨入活生生的现实世界。
一个人仿佛是包得紧紧的蓓蕾。
一个人所读的书或做的事,多数情况下对他毫无作用。
然而,有些事情对一个人来说具有一种特殊意义,这些事情使得蓓蕾绽开一片花瓣,花瓣一片片接连开放,最后便开成一朵鲜花。
他不懂得在人生的旅途上,非得越过一大片干旱贫瘠、地形险恶的荒野,才能跨入活生生的现实世界。
所谓“青春多幸福”的说法,不过是青春已逝的人们的一种幻觉;
而年轻人知道自己是不幸的,因为他们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全是从外部灌输到他们头脑里去的,每当他们同实际接触时,他们总是碰得头破血流。
年轻人得靠自己去发现:过去念到过的书,过去听到过的话,全是谎言,谎言,谎言;而且每一次的发现,又无疑是往那具已被钉在生活十字架上的身躯再打入一颗钉子。
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事:你接连数月每天都碰到一个人,于是你同他的关系便十分亲密起来,你当时甚至会想没有了这个人还不知怎么生活呢。
随后两人分离了,但一切仍按先前的格局进行着。你原先认为一刻也离不开的伙伴,此时却可有可无,日复一日,久而久之,你甚至连想都不想他了。
他自由了,可是以前一直翘首期待的那种欣喜若狂的激情如今却不知去向……
他怅然地问自己:这是不是人之常情呢?好不容易达到了目的,事后反倒希望自己功败垂成!
一个人想要体会到生活中的浪漫情调就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是个演员,而想要跳出自身之外,则必须能够对自己的行动抱着一种既超然物外又沉浸于其中的乐趣。
他很危险,因为他欺骗自己,达到了真心诚意的地步。
他的一生总是受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受他真心想做的事情所左右,他老是生活在对未来的憧憬里,却接二连三地坐失眼前的良机。
他的理想是什么呢?
有些人不比他高强多少,却一个个飞黄腾达;有些人要比他不知强多少倍,可就是郁郁不得志,一切似乎纯粹是靠碰运气。
人无论是正直的还是不正直的,雨露毫无偏向地统统洒在他们身上。这里面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生活毫无意义,也不可能改变成另一个样子。
只有摒弃人生的幻想,挣脱精神上的枷锁,才能成为无所追求、无所迷恋的自由人。
假如你祈求上帝做某件事,心也够诚的,结果事情却没发生,这说明什么?牧师回答说:只能说明心还不够诚。
只要你在接受这种不幸时稍有违抗之意,那它就只能给你带来耻辱。
要是你把它看作是上帝恩宠的表示,看作是因为见你双肩强壮,足以承受,才赐予你佩带的一枚十字架,那么它就不再是你痛苦的根由,而会成为你幸福的源泉。
将来会怎么样,我根本不会考虑。
要是成天想着今天,愁着明天,生活还有什么意思呢?就是事情糟到无可再糟的地步,我想总还是有路可走的。
但是生活还有别的样式的格局,这些格局虽杂乱无章,却是妙不可言,幸福从未涉足其间,人们也不追逐功名。
菲利普对理想主义怀有某种厌恶感。他一向强烈地热爱生活,而就他平生所见,理想主义在生活面前大多胆怯地退却。
理想主义之所以退却,是因为它不能忍受人们你争我夺;它自己没有勇气奋起而战,于是把争斗说成是庸俗的。
地毯的编织工把地毯的格局编的错综复杂,并非出自某种目的,不过是满足其美感的乐趣罢了,正如地毯织工那样,一个人也是这样度过其一生的。
倘若一个人不得不相信其行动是不由自主的,那么,他也可以以同样的观点来看待其人生。
人生也不过是格局而已,生活既无意义,也无必要,生活只不过是满足一个人的乐趣而已。
从生活,行为,情感和思想的五花八门的事件中剪辑些材料,他完全可能设计出一种有一定规律可循的图案,一种错综复杂的图案,或一种色彩缤纷的漂亮的图案。
虽说这兴许充其量不过是一种他认为自己可以自由选择的幻想,虽说这兴许总是一种荒诞不经的幻想与缕缕月光混杂在一起的戏法而已。
但这一切都无关紧要,生活看上去就是如此。
要时时刻刻为生计操心,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丢脸的了。
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我就最瞧不起。他们不是伪君子就是傻瓜。
金钱好比第六感官,少了它,就别想让其余的五种感官充分发挥作用。
没有足够的收入,生活的希望就被截去了一半。
你得处心积虑,锱铢必较,决不为赚得一个先令而付出高于一个先令的代价。
你常听到人们说,穷困是对艺术家最有力的鞭策。唱这种高调的人,自己从来没有亲身尝过穷困的滋味。他们不知道穷困会使你变得多么卑贱。
他使你蒙受没完没了的羞辱,扼杀掉你的雄心壮志,甚至像癌一样地吞蚀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