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的人生
宋朝大儒王安石曾形容一篇文章“为文以济,一壶千金”,此文就是僧璨的《信心铭》。
僧璨是禅宗的三祖,关于他的资料非常稀缺,道宣的 《续高僧传》上竟然没有他的传记,这是一个谜,禅宗史上他成为一个神秘的存在。道宣晚生僧璨约半个世纪,年代相距不大,有人据此说他是禅史上子虚乌有的人物,这未免太过草率了。道宣没有为他作传,也许是僧璨在当时没什么名气,加上他为人低调,四处云游,居无定所,不在道宣的排行榜上,也在情理之中。《续高僧传》没有他的传记,但实际上有提过他,其它典籍上也有他的只言片语的记录,他的实际存在不成问题。
禅史上说他传法三十年,从来不说自己的姓氏籍贯,因而不知哪里人氏,不知他的出生年月。据此有人说他是个孤儿。他四处流浪,无依无靠,乞讨度日,哪儿黑,就哪儿歇,四处飘零,风吹雨淋,饱暖无着。贫困交加的生活,多病多灾的身体,他就如墙上芦苇,瘦弱得风一吹就倒。虽然他贫病交加,却能识字读书,灯录上说他以白衣秀才的身份谒见慧可的。所谓白衣秀才,就是没有功名的民间知识分子。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个四处流浪的孤儿能识文断字,成为白衣秀才,实属不易。
苦难是僧璨人生的主题词。它不但成为他身体的缠缚,也成为了他精神的重负。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这般灾难深重,病体缠绕,厄运连连。世上人口千千万,为什么他会是最为苦难深重的一个?
这个问题成为一个执念,比他身受的困顿与疾病还令他难受。他思考了四十年,却越思考越不得解脱。他需要的救赎。
从安心到救赎
他早就有了出家的想法,刚好听说二祖慧可南下到了司空山,就去拜见。
璨苦求慧可大师道:“弟子素患风疾,常常痛苦不堪,大约前世造孽,犯了什么罪过。愿侍大师,请大师为我忏悔罪过。弟子三生有幸。”
“那好,你既然提出要我为你忏悔罪过,你就把罪拿来,我好为你忏悔。”慧可答道。
僧璨思虑片刻说:“我实在说不出我的罪过在什么地方。”
慧可大师说:“我已为你忏悔完毕。”
慧可接引僧璨的方法与达磨的方法如出一辙。不管是安心也好,忏悔也罢,终究到底,就是一个心的问题。心不释怀,所求难得。
接下来,就是慧可对他的面试了。他提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世间何者为佛?何者为法?”这个问题开门见山。世间人都说要求佛法,那么究竟什么是佛,什么是法呢。
僧璨答:“是人是佛,是心是法。”僧璨的回答直抵根本,佛也是人,人也是佛,佛在现世,佛在当下。一念之下,即可成佛。从人向佛的渠道与桥梁,就是心。
第二个问题:“佛法无二,你可知晓?”第二个问题就是等待僧璨的确证,让僧璨说说他的见地。
僧璨答:“佛法归心本无二,只是人们执着硬性把佛和法分作两样东西而已。”还说:“罪性不在内,不在外,也不在中,从来就没有一个独立的存在,就好比心即佛,心即法一样,物性之间本无差别的。”佛法讲刹那,说的是直觉,禅是讲直觉的,如果一个东西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那就离禅远了。
慧可大师喜不自禁,连说:“悟性迸发,内外贯通,可佳!可佳!”立即扶起僧璨,引之并坐,把袈裟布包郑重交给僧璨说:“自达摩祖师把此法衣交付给我,数十年来,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倾力接引学人,弘法传禅。无奈周武禁佛,世局维艰,只好藏之深山了。现在我已年迈,来日无多,不久人世,故思之再三,决意把它交付于你。你要好好保护,择机弘扬、传承,不致使它湮没,有负祖恩!”
唯嫌拣择
僧璨以他悲苦的身世悟得禅机妙理,深得慧可的印可,并受之衣钵。后来,他埋头佛学经典之中,参禅悟道,终于以独到的见解,著述了一部禅学专著,名曰《信心铭》。
《信心铭》六百二十四字,流传极广,“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文中开宗明义,要想到达至高无尚的大道,并非难事,唯一怕是挑挑拣拣,喜欢这不喜欢那,爱一嫌一,其心不专。全文字字珠玑,朗朗上口,宏则定论,微则辨毫。
僧璨圆寂的时间是公元606年,他圆寂的方式是独一无二的。他对弟子说,别人都以坐着圆寂为贵,感叹修行的高深,我今天要站着坐化,以示超脱生死,生死自由。说完,他站着一手攀着树枝,安静圆寂。
三祖在禅宗史是承前启后的一位伟大禅师,他上承达磨、慧可,下传道信、弘忍,对于禅宗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他“居处无常”,往来江南、江北,没有固定的道场,不能为禅法的弘扬作出重要突破,但禅法的核心被四祖道信继承下来。禅宗发展到四祖道信、五祖弘忍以后,才有自己的道场,在弘传上有了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