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下有三只行为障碍狗,一只白内障,一只三条腿,一只两条腿,但我觉得它们是最幸福的三只狗。
我之所以用行为障碍而不用残疾二字,是出于对它们的尊重,就像不说残疾人一样。
它们是小区收留的流浪狗,准确地讲应该是流浪到我们小区赖着不走的狗。它们也曾有过主人,估计因为某种原因致残然后被人遗弃的吧?或许天生如此,那就更不幸了。
曾经听过这么一句话,当你打算养一只狗时,要慎重考虑再做决定,请不要心血来潮,要做好充分的心里准备,无论是生老病死还是婚丧嫁娶,无论是乔迁新居还是客走他乡,一旦收养了就都不能将它抛弃,因为它只是你的一部分,而你却是它的全部。
从这个角度讲,显然这三只狗的主人是不应该养狗的。我不想指责那些遗弃狗的人,只是警示那些准备养还没有养狗的人们。
那白内障的狗,我们不妨叫它花眼,左眼球有一半玻璃体混沌,还有点对眼,另一只眼还好,它是这三只狗中最健全的;那只三条腿的狗,我们不妨叫这小三,一只前腿被车碾断了,走路时提着半只脚,如同人的点脚,但无大妨,还能跑;最不健全的是小二,只有两条健康的前腿,两只后腿都被车碾断了,全靠两条前腿行走,两条后腿拖在身后,像两条无力的尾巴,看着就让人心酸。
花眼,小二,小三,它们有了名字,叫起来就感觉舒服多了,而名字更代表了我对他们的一份尊重。
小二残疾最重,首先是被门口开照相馆的阿姨收养了,阿姨自己还有两条狗,由于小二腿脚不利索,吃饭时总抢不到食物,所以,吃饭时阿姨总是单独为它盛一盆放在旁边,它吃饱喝足了,便同另外两只小狗玩耍,但总是被它们甩得老远,但它还是执着的追赶,阿姨说是小二身残才收养它的,如果健全反而不会收养,怕它饿死了,每逢给小二洗澡时阿姨便骂那扔狗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因为身残而被人收养,也算小二有福,可以衣食无忧渡过一生。
后来,小区又来了花眼和小三,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它们三个自然成了好朋友,常常聚在小区门口,警惕地看着里出外进的人们,如果保安对来访的居民盘问不止,它们也会咆哮几声,为保安助威,这是可能是源于狗儿忠诚的天性吧,以此报答养护之恩。
总有些好心的大姐大妈们,拿些好吃的东西给它们,整个夏天它们都吃脑满肠肥的,吃饱喝足了便在绿地上追逐嬉戏,有人收养又不用被关在狭窄的房间里可以任着性子地玩个痛快,可以不被绳子栓着,想去哪就去哪,保留着狗的天性,他们因被抛弃又被收养,应该是最幸福的了。
秋天来了,天冷了,我想,夏天它们还可以,冬天它们怎么过,居民可以毫不怜惜地将食物送给它们,但谁会将它们领进自己干净温暖的客厅呢?应该没有,反正我不会。居民或许会丢一条破棉袄给它们垫在身下,但那能抵御数九寒冬吗?
周一我要出差去东北,窗外起风了,金黄的树叶飘落一地,老婆嘱咐脱下秋裤换上毛裤。
走离小区门口时,我见花眼小三挤在2号楼下的角落里,身下有几件破衣服,嘴巴埋进皮毛里,相互取暖,它们好像注意到了我,眼睛翻了几下,面无表情。
东北已经下雪了,多亏老婆有先见之明,我才不至于挨冻。
出差回来的那天晚上,我拉拉杆箱走出机场,冷嗖嗖的寒风只往脖子里钻,湿润了,噢!也下雪了。我想起了小区门口的那三只小狗,小二跟着阿姨,应该不会冻着,花眼和小三呢?估计是难以熬过这寒冷的冬夜了。
路上,雪下的很大,已经可以踩出深深的脚窝了,有一寸厚了。当出租车开进小区门口的那一刻,我向着2号楼的墙角寻找。
嗯,不见了,只剩下几件破旧毛衣了,他俩应该是冷死了!我手机显示,零下十八度了!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寒冷和心酸,唉!人们的善举总是有限度的,只能限制在不影响自己生活质量的前提下的。我更是如此,我还停留在有善心没善举的阶段。
我走下出租车,常规般和司机摆手,然后拉着拉杆箱前行,不是回家,而是走向那2号楼的角落,我不知去干什么,或许我可以把它们的尸体掩埋,免的暴尸寒雪。
我向着角落寻找,确实没有,连尸体也没有,只有几件坚硬的毛衣,我去问保安,保安裹着大衣糗在小屋椅子上,脚下开着电暖气。
狗呢?我问。
保安抬起下巴一指,冻缩缩的懒得出手。
我顺着指的方向寻去,那里突兀有一座小木屋,尖尖的屋顶,方方的门,规规整整的,不是因陋就简就和材料,而是特意为狗建造的,上边还盖了条锁边的床单。
小木屋足够大,可以让2-3只狗同时入住,他俩正拥抱在一起,见我来了,眼皮抬了抬,满脸的安逸。
我心中突然升起失而复得的感动。
我急忙跑上楼,抄起女儿小时候用过的小棉被,跑下楼去。我想,与其冻死了帮们它掩埋尸体,还不如当下给它们加条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