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饭桌上，宋城雅问我，今天有什么安排没有？

怎么了？我警觉地看着他。

我是说那个——你哥他今天说让我们去他那里吃饭。宋城雅并不是很喜欢苏水，那晚苏水定是让他难堪了。

还有谁？

应该还有黎眉姿。听说是黎眉姿要宴请苏水，后来拒绝了，就成了黎眉姿去苏水住处亲自下厨。很是浪漫对不对？宋城雅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一直在捕捉着我的神情变化。

哦，的确浪漫！我低下头认真地吃着饭，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

苏水套着围裙出来为我们开门，白色的衬衫白色的围裙依然一尘不染，刚洗的头发还有些湿漉，但贴在脑袋上更显的干净明朗。我怔怔地看着出神，记忆里的苏水只会随手拿一件旧衣裳围在上身，眨巴着大眼睛为我做咸鱼。与眼前分明就是两个人。

忽然从苏水身后冒出黎眉姿来，洁白的耳朵上挂着银色的圆环耳坠，宽松的白衬衫，下面配着裁剪不规则的黑色高腰皮裙，外面那件白色的围裙耀眼的很。

哟，苏鱼终于来了！黎眉姿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我似是一个外人。苏水拿出一双米色的绒绒拖鞋过来，温和地说道，阿鱼，换上！

苏水什么都忘了，如今我在眼前与一个完好路人没有任何区别，心里既是欢喜，又是难过。我倔强地摆摆手，不，我不想换鞋，我要鞋套！

好好好，鞋套就鞋套！苏水宠溺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让我有一刻觉得苏水还是我的苏水。

黎眉姿很自然而然地说道，你怎么不让苏鱼直接穿鞋进来，今天吃完饭后，我让阿姨过来打扫一下就是咯！黎眉姿一扭头，穿着米色的拖鞋径直往厨房走去，像是一个明目张胆的伤口。

没想到常玉也过来，转念一想她过来再正常不过了。常玉穿着极其简单，黄色的短衫，浅棕色的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我听黎眉姿曾经说过，一般模特在日常生活中穿着往往都是随便至极，平时的工作就是穿衣拍照，已经腻味了。需要这样简单放松的状态，如今看来还真是。

苏水坚持要亲自下厨，不需要阿姨帮忙，黎眉姿陪着他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我靠在窗台处，隔着玻璃可以看到厨房里他们走动的身影。宋城雅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像是看穿我的心思。

常玉走到酒柜里，很熟练地打开酒柜，取出三个酒杯，倒上威士忌，递与我们。所有人都是苏水的家人，恐怕只有我不是了。我忽然想起那个可怜的团团来，认我做妈妈，喊自己的爸爸为舅舅，是不是也是这样？我禁不止笑了起来。

苏鱼，你笑什么？常玉端着酒杯，疑惑地看着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有些家的味道。我口是心非。

呵，你是指眉姐和阿水？眉姐真是一个厉害的女人，凡是她想要的，一定会竭尽所有得到。常玉翘着二郎腿，语气并不是友善。

包括苏水吗？我心跳加快起来，也许常玉知道更多。

当然，对于眉姐来说，男人和事业一样重要。只是阿水，想必她付出了比以往更多的心思。真是可笑，眉姐以为她的付出才得以让阿水走近她。唔，真是个天真的老女人！常玉呷了一口威士忌，阿水越来越会享受生活了，已经不是曾经那个纯真的山里阿水了。常玉突然感喟。

我们每个人何尝不都是改变了呢？外面如此纷呈多彩，很难让人还能保持最初的模样，有的是遭受诱惑，有的则是身不由已。

你喜欢苏水？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宋城雅忽然张嘴。

不，我是爱苏水，爱了二十多年，从未变过。常玉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宋城雅张大了嘴巴，感慨道，可怜的大发！

不一会儿，苏水和黎眉姿双双端着菜肴出来，满脸的欣喜。宋城雅起身，去厨房帮助他们端菜。我一动不动，这里不是我的家，我既然是一个客人，就要尽一个客人的职责。苏水端着一盅新鲜鲫鱼汤，朝我眨眼，阿鱼，待会尝尝我做的咋样？或许没有苦味嘿！

我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肴，五彩缤纷，但唯独没有苏水做的最多的咸鱼块。我完全食不知味，耳朵里充斥的是工作，及黎厂的下一批新款之类的事情，与我没有丝毫关系。我埋头用筷子不停地搅动，与小时候父亲带我去亲戚家吃饭的感觉很相似。撂在一边，大人们用我知道的语言说着我听不明白的话语。那个时候，我很乐得这样，没有人问我的考试成绩。如今，相似的场景，却让我倍感煎熬。

匆匆放下碗筷 ，丢下一大桌子的狼藉。我一遍又一遍地跟自己说，今天我是客人，何必在意这么多？苏水别墅的后面居然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还有修葺的整齐的池塘，上面漂着几朵粉色的花瓣。如果这个时候再养一只狗，摆着尾巴，在腿边上蹿下跳，也许就此可以养老了。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黎眉姿。这里是个挺适合养老的地方。我老实回答。

阿水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喏，阿水特意让我送这个过来 。黎眉姿摊开手，是一枚黑色的巧克力。我居然忘了这个，不禁莞尔。我小心翼翼地剥开锡纸，塞入口中，浓厚的醇香渗入喉咙。

没想到你饭后还有这个习惯。要知道一般女人可不敢这么做。在这点上，你比许多人幸福。黎眉姿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颇有感慨。

我一惊，同样一件事，车云说我缺失安全感，而黎眉姿居然羡慕我。你和苏水现在到什么地步了？我跳开她的话题，直接说出心里的疑虑。

嗯？黎眉姿有些措手不及，看着我笑。我是他老板，你觉得能到什么地步？黎眉姿反问我。

这并不是你想要的，你要知道苏水有一个八年的女友。她没有哪一点比你差，不论样貌、家世……不，应该这么说，她比你要适合的很多，因为她没有你那些错综复杂的经历。我忍不住要戳她的痛处，不管此刻我有多么不明智。

大家说你并不喜欢花奴？怎么今天全是为她说话？黎眉姿倒是一点也不在乎，驰骋商场多年，这样的话已经不会伤她丝毫。

比起你，花奴要好很多。起码她没有野心，她是个很传统的女孩。我抢白她。

苏鱼，这都什么年代了，嘿嘿，有野心在你口中不是优点，倒成了大大的不是了。难道你准备一辈子在别人的视线里，敲键盘，吞苦水？或者是像别的女人找一个男人，靠男人施舍，但是前提是你要一直美丽并且诱惑下去。

黎眉姿简直戳到了我的痛处，心里不禁惶恐起来。不，你这样下去，会遇到更多优秀的人，会激发你更大的野心和占有欲，你会一直这样进入一个对爱情不忠诚的怪圈。

黎眉姿缓缓呷了一口威士忌，一点也不恼。如果真是那样，苏水会感谢我的，遇到了一个让他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女人。

我决定不再与黎眉姿争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