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树獭先生
图/来源于网络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有爱,一切困难都会被克服的。经历了那么多才明白,在现实面前,我们是多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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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大学的文学社里认识文哥的,文哥长得干净清瘦,清秀的面庞,简单干净的T恤,白的发亮的帆布鞋,文艺青年范的气质十足,让我一眼就坠入到了爱河里。
民间有句古话: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
文哥是文学社的编辑部部长,我用尽所有手段和技巧,认真写字,认真背诗,和文学社的其他部长吃饭喝酒,才终于拿下了编辑部副部长的位子。从此,背着个小书包,拿着个小本本,屁颠屁颠跟随在文哥后面。
文哥这块小鲜肉,要是搁在以往,早已被那些白骨精们啃得连渣都不剩了。所幸本姑娘眼疾手快,占据天时地利优势,打着工作的名义,常伴文哥左右。从不留给文哥跟其他女生单独相处的一丝机会,那些女文青们的情书还没递到文哥手里,就被我半路拦截,毁尸灭迹。
文哥经常说我是小妖精,什么都知道,但是却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说:我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比如:你是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呢?还是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当然后半句话是我在心里问的,妖孽如我,怎可能把话挑开了放在台面上说。
文哥继续当他的大部长,混迹在各个编辑以及作者的视线里,我依然是那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不懂事的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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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三那一年,我因为学业繁重,难得要死的专业课一门又一门,还要为即将而来的创业大赛做财务预算,连续通宵的熬夜,还要准备考研。
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在了我的身上,不得已,我退出了文学社,也暂时中断了和文哥的一切联系。他活跃在他的文学世界里,我忙碌在我的凡尘俗世里,偶尔在学校的杂志专栏里看到他的名字,熟悉而又陌生,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这个人曾经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吗?
那一阵特别忙,但是也特别想念文哥。总是午夜梦回的时候,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为这一段还没开始就已死去的爱情叹息。
放寒假那一天,雪下的超级大,室友们都纷纷被家长接回了家,我一个人看着那鹅毛大雪,以及重重的行李箱,实在发愁。这个时候接到了文哥的电话:我在你楼下,你下来吧。
文哥裹着厚厚的外套,围着一个大红的围巾,整个靴子里都湿了一半,帽子上全都是雪,两只手插在兜里,在雪里冲我傻傻地笑着。
文哥将我的行李搬上了出租车,送我到了车站,临走时,用低的听不见的声音说:让我以后来照顾你好不好?
我一听乐了,仰着头调皮地问:照顾我可是要负很大的责任的,你承担的起吗?文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他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那年冬天,北京的雪,下的特别大,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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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时候,我们最穷,日子过得最苦,但是也最快乐。
文哥总是将他赚的稿费全部拿出来,请我去外面吃两元小火锅。两元小火锅并不是全部两元,而是锅底两元,不过其他菜也不贵。我最喜欢吃土豆,土豆煮的八分熟,不生也不烂,那种脆脆的,又有点软的味道让我欲罢不能,我们总是点两盘土豆,他吃半盘,我吃一盘半。
文哥总会在每个节日变着花样的送我各种小礼物,他自己做的手工陶瓷花盆,上面有我丑丑的简笔画像,朋友送给他的北海道带过来的巧克力,他舍不得吃,专门留给我,等我拆开的时候已经化掉了。
等到学校发了奖学金的时候,我就拿着从银行里取出来还有点温度的现金,冲着文哥甩了甩:瞧,老娘有钱了,我们去潇洒去。
我们鼓足了勇气去坐那个大转盘,我已经不记得具体叫什么名字了。就是把人从上往下转360度的同时,也会将你横向转360度,就跟一个球面上,让你随机滚一样。
我们一致认为那个是最恶心,也是最值得挑战的项目,犹豫了好多次,终于鼓足了勇气,颤颤巍巍地看着工作人员帮我们系好安全带。
旁边的尖叫声一波又一波,大地和天空都是旋转着的,失去重力的感觉让你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张恐惧的味道,那一刻,你感觉生命真的不是由你所能控制的。我紧紧抓着文哥的手,从始至终,没有放开。
那几年,文哥把他能给我的一切都给了我,我也无数次幻想过,跟他结婚后的小日子是怎样的。我也曾憧憬和期待,我们美好的二人世界。
我从未想过,我深爱的这个人会跟我分开,陪伴我后半生会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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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时光匆匆,很快我们的青春就散场了,我跟文哥喝的烂醉如泥,嘴里呢喃着要永远在一起。
毕业以后,文哥去了一家出版社工作,而我在一家上市公司做财务。我们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搁着大半个城市的距离,四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大学里的每天黏在一起变成了周末的短短相聚,以前每晚都要煲的电话粥,现在成了我在加班,或者是他在应酬。我们都在忙,我们都在为我们的未来打拼,可是还是隐隐觉得什么东西已经变了。
文哥在新公司混的并不太顺利,他的上司对他的文笔水平和写作风格总是不太认可,他递交上去的稿子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打了回来,他认真出来的东西被称为“狗屎”。
我没有办法帮助他,只有苍白的安慰:慢慢来,你们的上司可能只是一时不认可你。我们也在逐渐提高,逐渐进步,我们多忍忍,多坚持坚持,一切都会好的。
文哥变得越来越沉默,每次见我都耷拉着脸,我们就静静地吃饭,不知道说什么。短短的相聚时间忽然变得好漫长。
一年已经过去了,文哥依然没有受到上司的重用,依然被全方位的打击自信心,而新来的毕业生,却和上司谈笑风声。文哥开始抱怨,抱怨上司的有眼无珠,抱怨新来的毕业生的阿谀奉承,抱怨这个社会对于有才华的人的不珍惜。
每次看着文哥郁郁不得志的样子,我就想劝他离开这个公司:这个公司让他变化太多了。他已经不是我记忆里那个爱笑的文哥了。
文哥大声反驳到:你知道什么呀,才毕业一年哪容易跳槽,就算找到了新单位,还得从头开始,我这一年不是白费了吗?
“我是不能完全体谅你的处境,可是你在这边待了一年了,也没什么成就,还让你过得这么不开心,所以才想劝你离开的嘛。不想走就不走,那就再忍忍,好好干嘛,总可以等到机会的。”我换个角度继续安慰到。
“忍忍忍,你就知道叫我忍忍忍,这样的领导怎么忍得下去麽,有才华的不重视,天天跟阿谀奉承的混在一起,不就是个名校毕业的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文哥继续大声说道。
我看着文哥现在的样子,忽然有一种害怕,从心底里发出的害怕。工作上的失意,以及生活上的挫折,让文哥变得暴躁无比,这些,不仅击垮了他的自信心,还挫败了他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丝希望。
我忽然对我们的未来有一些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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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因为我因为工作压力以及学习强度太大,连续加班熬夜,精神状态也不好,整个身体都垮了,晕倒在办公室被同事送到了医院。
但是工作岗位又不能没人,我又必须住院接受治疗一段时间,于是,公司派专人来说服我提交了辞职报告。我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工作,也失去了健康,整个人也变得抑郁起来。
文哥事业也不顺,我精神状态也不好,那一段,感觉已经到了生活的低谷。
我们一见面就吵,吵完又彼此道歉,和好。过几天又继续吵,继续和好。我有时候糟糕到极点就拿着枕头在病房了狠狠摔他,骂他,他也不躲,整个身上都是被我挠的痕迹。我们互相爱着彼此,却有互相折磨着彼此。
有一次,文哥加完班就过来看我,坐了三个小时的公交车,到了医院饭都没吃,坐在我病房的地上,趴着床就开始呼呼大睡。看着他筋疲力尽的样子,以及我的现状,我忽然就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半夜,听到文哥说梦话,一直说:丫头,对不起,没照顾好你,没让你过上好生活。
眼泪顺着我的面颊留下来,在黑暗中打湿了枕头。那一段时间,我们过得最苦,最难熬,可是,我们彼此从没想过分开。
我抱着文哥,说: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们再撑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妈周六晚给我打电话:“丫头,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没敢告诉我妈我生病的事,也不敢让他们知道我过得不好。
我妈在电话里说:“丫头呀,要是外面累了,就回来。爸妈想你。”
我的心理防线就在那一瞬间被攻破了,溃不成声。在爸妈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没有长大,需要被保护的小丫头。
看着外面的灯红酒绿,马路上的车来车往,行人的笑笑闹闹,我忽然觉得,这城市这么大,居然都没有一个我的容身之地。我太渺小了,渺小的我都快看不见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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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哥的公司有一个外派机会,要去外面出差一个月,那个项目由公司总裁直接负责,有领导特别欣赏文哥,将他推荐给了他们总裁。
这对文哥来说是一个绝好的翻身机会,把这个项目搞定,就不愁在公司里没有立足之地了。可是,病怏怏的我还躺在医院里,我不想让文哥为难,也不想耽误他的前程。
“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背过头,没有看文哥脸上的表情。
那一段时间,我一个人独自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每天醒来就对着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不知道想写什么。我没有时间概念,只知道这是护士第几次来换吊瓶了。
每次跟文哥打电话,那边不是在开会,就是领导视察,后来干脆关机了。听着电话那头中国移动的声音,我的心里异常地平静。
我想: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女朋友,男朋友有工作升职机会,我应该替他高兴啊。
护士跟我看玩笑:“小姑娘,怎么都没见你爸爸妈妈来看你呀,你男朋友呢,之前还见过一次,现在怎么就不见人了呢?”
“这男人啊,好的时候看不出来,一旦你不好了,就什么都看明白了”。护士以过来人的口吻继续说道。
“你说完了吗?换完吊瓶就出去吧。”我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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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文哥回来时我已经出院了,文哥身边跟了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跟大学时的我好像。文哥说,这是他助理,刚毕业的小丫头。我笑了笑,没说什么。
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一个小丫头总是坐在旁边,不远不近。这个丫头倒也懂事,不会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只是看文哥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可能是女人天生敏感多疑的性格吧,总让我心神不宁。
文哥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文哥了,他升职了,每天身边会围绕很多人,这个助理,那个同事,还有经常来汇报情况的。
我想跟文哥看一场电影,都要提前一星期安排时间,末了,让那个小丫头来陪我看电影。
硕大的电影院,VIP就坐了我们两个人,荧幕上的分分合合,剪不断理还乱,跟我和文哥之间的感情该有多像啊。
我忽然想起来,我当时喜欢文哥,只是喜欢他身上那种干干净净,清秀舒服的感觉而已。可是,现在好像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们之间,好像就剩下了大段的沉默和彼此的愧疚。他依旧尽力兑现着对我的承诺,什么都是对的,什么却都不一样了。
我问那个丫头:你爱他吗?
那个丫头说:她从来没有奢想其他,只是想静静地陪着他而已,只想站在不远处为他加油鼓掌。她觉得他太孤独了。
是啊,他太孤独了。他的孤独,已经不是我可以化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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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落幕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生活好累呀。累得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纠结那么多了,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躲得远远的。
不是不爱了,只是这段感情太折磨人了。这一年的时间快把我好几年的元气都耗尽了。就算是妖精,几千年的精气也快用光了。不是不爱了,而是剩下的路,我已经没有能力再陪你走了。
我依然爱你,可是我更爱自己。我没有办法再为这段感情牺牲下去了,我想变回以前那个活泼爱笑,乐观开朗的小姑娘。
我提出了分手,他表示尊重。
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这个我如此深爱的人以后就要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他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们的人生再无交集。
我一个人蹲在房间里,黑漆漆的,忽然间就倒了下去,没有了知觉。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
我梦见文哥开了一家小小的火锅店,虽然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文艺,跟文哥一样文气好看。桌子上摆着我最喜欢的蓝色的满天星,锅里烧开的骨头汤咕嘟嘟冒着热气,我看着锅里的丸子,肥牛,青菜,还有土豆,欢喜的直蹦哒。
我还梦见文哥开着车来娶我了,一列迎亲的车,上面全绑着大红花,文哥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笑得跟朵花似的。亲友们笑着闹着,好不欢乐。
我梦见我们回到了大学里,文哥骑着自行车,载我穿过长长的绿荫道,叶子落下来飘到我的头上,摘都摘不下来。风吹过面颊,我紧紧搂着文哥的腰,头贴在他的背上,舒服极了。
那个梦好长,好幸福,我都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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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我插着氧气管,在医院里,身边是哭红了眼的爸爸妈妈。
“你可算是醒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吗?你个孩子在外面怎么就不会照顾自己呢,烧的那么高怎么就不会看医生呢?”妈妈看着我,一边笑,一边哭,嘴里还念叨个不停。
我忽然觉得我好不孝,我这次要是有个什么万一,这二老得承受多大的打击,以后可怎么办呢?
这一次,我再也没有任何理由留下来了。这个城市,满是酸酸甜甜的回忆,以及我对生活与爱情的绝望,我对这个城市的冷漠,毫无任何反抗之力。我收拾了一下行李,跟爸妈回了西安。
我没敢带走文哥曾经送我的任何礼物,我怕一看到它,就会陷在过去无法自拔。
回到西安的生活,着朝九晚五的生活,周末定期去医院复查,虽然再也不能吃麻辣火锅,但是却可以经常吃到凉皮肉夹馍,日子过得简单枯燥,但也幸福知足。
以前的生活,好像一场梦,随着我身体的痊愈,好像被埋葬在了另一个城市。我终于恢复到了一个普通人的生活。
我是在一个雨天收到文哥的结婚请柬的,看到那个名字的一瞬间,我有点发懵。我已经快忘记了我的生命中还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了。
“来吗?”文哥问道。
“不去了,我怕我一去,你这婚就结不成了。”我苦笑着说。
我包了个大份子钱托好友带了过去。据说那边新郎英俊潇洒,多才多艺。新娘是另外一个公司领导的女儿,长的貌美如花,性格温和谦逊,真是般配。婚礼现场也是热热闹闹,一对新人好不幸福。
我凭着以前的一点记忆,乘着熟悉的公交车,辗转倒车,终于找到了以前的那家两元小火锅店。只是门上已经结满了蜘蛛网,一层又一层的灰尘下,贴了一张泛黄的“低价转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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