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装满了吃的,除了葡萄,剩下的全是他买回来的:桃子,梨,火龙果等等,放了一周了,还是满满的,他买回来后摆满冰箱,然后就忙得不可开交,我努力吃,可无奈真的太多。
晚上,几乎一周没有在一起过晚上的我们终于在这个特别的日子过这个时刻。我说,吃什么水果?我给你洗。他答:不吃。我甚至都没再问你吃不吃,而直接问吃什么,竟然收到的回答依然是不吃。我拿了桃子洗给他,他接过,吃掉。他不是不吃,他早已习惯了什么都不吃的模式,在那个他还不记事的年代就开始了吧,他家里的好吃的都被他的父亲先吃了,他是否能吃到,我不清楚,他从未说过。只记得孩子小的时候母亲过来帮我们带,日子久了,母亲奇怪,这孩子咋回事?吃饭总是不吃,让半天也不吃。这种情况母亲大概没见过吧,而我,之前太大意,竟然也是没发现的。也或者,他在长者面前不自觉的就什么好的都不吃,留给长者吃。
又想起今晚,一起去饭店吃饭,他问我饿不饿,我说不饿,于是他只要一碗米饭,其实可以用两个碗分开,但是他坚持不让再拿空碗,让我先吃,我哪吃得下,刚好晚上自己一个人在家都是不吃饭的,随便巴拉两口便给了他,他竟然又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吃。我心疼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的父亲再次生病,上次眼瞎了一只,这次说是偏瘫,他有一年多不再给家里打电话了,家里也不知道换号后的他的电话,打给我,让我们回去。我告诉他,他说,你回吧。接牛牛的时候回去。我问,你呢?他答,我回去干什么?是因为自己欠钱而无颜回家还是无法接受被父母指责时尴尬?也或者,两者都有。可是,我回去又是做什么呢。我对他的父亲生病无感,甚至理性的告诉他,只有人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做主,是他们自己让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与你无关。我怕他陷入自责。老人何苦,用这种方式来博得儿子的爱吗?可是,他们从未问过,自己是否真的是在爱儿子,还是自私的生个儿子来成全他们一辈子都未达成的。在儿子深陷债务的状况下,依然自私的让身体生病让自己不好还要折磨别人。
我爬他身上对他说:“无论任何时候,我和儿子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无论何时,是的,无论何时。我感恩曾经的那些磨难,正因着那些磨难,让我和他一点点的成长,一点点的变强大,也正是那些磨难,让我们在逆风行驶中将自己的潜力逼了出来,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能干,才发现自己的人生可以这么精彩。
但是,他的父母无法理解,他们在饿死人的年代里苟且活下来,然后,一辈子最怕的就是饿,又因为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老人,更无法理解他为何欠那么多钱,甚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用指责和批判将他愈推愈远,却又想把他抓在手心。如此分裂的感情,奈何他如何承受?
我无权干涉他的生活模式,毕竟我的父母虽然经历过挨饿,但是在他们的记忆里,母亲的舅舅在食堂,自己不吃都要省给舅舅和妈妈他们兄妹吃,所以母亲心怀感恩; 父亲更是做为家中独子,从小被他的爷爷姑姑捧在手心,在别人都吃不饱的年代,他竟然可以被他的爷爷扛在肩头去8里地外的街上买白馒头。父母因着这样美好的回忆,对亲人都是给予各种超越自己能力的帮助。
而他的父亲,在那个饥荒年代,风雪地里,一家人逃荒,他走不动了,隔着风雪声,听到比寒冷和饥饿更残忍的话“他走不动,就不用管他了”,这句话出自他的父亲之口。不用管他,留在风雪地里,就意味着他将死在这里,没有人管,被人抛弃。
写到浑身酸痛,这些我难以承受的苦痛发生在他的家人身上。我需要做的就是在守住界限的同时,给他足够的温暖。如我自己所说,无论何时,这个世上,有我和儿子,是他最爱和最爱他的人。这些轮回,会在我们对他的爱中,慢慢转变。
一切,只因有爱。